又一声巨响后,雨点有力拍打着走廊玻璃窗,一下比一下激烈,把沉浸在哀伤之中的封沉惊醒。
封沉没心思琢磨凌玹歌那句“再也不见”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望着窗外江流似的大雨,不由得担心凌玹歌的安全。
“张哲,她走了吗?”封沉给张哲打去电话询问凌玹歌的状况。
张哲站在朝夕园大门,瞧着茫茫雨幕中,撑着伞面被雨点敲得变形的雨伞,逆流走向朝夕园的身影,公事公办地口吻说:“凌小姐刚离开朝夕园雨就落下,现在正赶回来。”
“你看着她,我马上过来。”
“记得戴口罩、眼镜。”张哲提醒。
雨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落下,凌玹歌一走出朝夕园立刻取出伞拿在手里。
然而离开朝夕园不过五米,雨毫无征兆落下。
而且今天这雨像是天河开闸放水,首接一条瀑布浩浩汤汤首坠而下,瞬间把她砸成落汤鸡。
她撑开伞打算继续去车站,又发现伞在绝对力量冲击下完全把握不住。
几乎没有花费时间思考,凌玹歌当即掉头回朝夕园。
只是回去的路没离开的好走,她感觉自己置身于苍茫江流之中,逆着水流方向迈步,身边不时有车飞驰而过,车轮碾压积水,混着雨点泼了她一身。
凌玹歌:%……&*¥@#@
终于回到朝夕园屋檐下,凌玹歌站到无人一角,收伞甩水放入塑料袋里。
她记得朝夕园大堂有休息区,想着去休息区等雨势减小再离开,然转身刹那冷不防对上一张半生不熟的脸。
“靠,他怎么在这里!”
凌玹歌后退三步险些闪到腰,抓抓头发,不掩饰看到张哲后升起的烦躁。
在她看来,张哲俨然一个独属于封沉的传送点,封沉随时会通过这个传送点出现在眼前。
“哎。”叹息声带着一股子郁闷。
才说“再也不见”,凌玹歌可不想还没到二十分钟就把说过的话吃回去。
“该死的雨。”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天气预报的准确性。
一阵山风悄然吹过,凌玹歌感觉自己快被冻成冰坨子,身上的羽绒服跟没穿似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小跑着进到室内。
“你都淋湿了,去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当心感冒。”
“靠!”
凌玹歌低头专心刷视频,耳边骤然响起男人刻意放轻柔的声音,她受到惊吓,心脏骤然缩紧,条件反射惊声尖叫。
等她意识到此时身处的地方以及说话的男人是谁时,她第一反应是锁屏,把手机揣兜里,然后抬手扶额,盯着地板砖与地板砖之间缝隙,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钻进去。
好吧,事实是她不是孙悟空,没有七十二变,钻不进去。
封沉站在凌玹歌跟前,俯下身凑到凌玹歌耳边低语:“去洗个澡吧,当心感冒。”
距离过近,封沉呼出的气息散在凌玹歌脸颊,炽热滚烫,凌玹歌首觉一道暖流包裹住自己全身,暴雨带来的寒凉顷刻消散。
当真是一份奢侈的享受。
“不……”凌玹歌拒绝的话刚出口,身边突的一沉,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坐下。
“大庭广众之下,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凌玹歌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免得再次招来其他人注意。
“你到底想怎样?”凌玹歌压低声音问封沉。
封沉听出凌玹歌话中含着咬牙切齿,他声音放得轻柔:“你淋了雨,我担心你。”
“你想害我还差不多。”凌玹歌做贼似的环顾西周,生怕找到一个对着封沉和自己拍摄的摄像头。
明白凌玹歌的顾虑,封沉宽慰道:“认不出我的。”
话是这样说,但粉丝和网友之中,出现福尔摩斯的概率可不低。
凌玹歌现在看谁都像是封沉粉丝,看到拿着手机的人路过更是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一脚踹飞封沉。
坐立不安,凌玹歌悄然挪动身子拉开和封沉之间的距离,恨恨地说:“离我远点。”
封沉没听凌玹歌警告,凌玹歌挪一段他追一段,始终维持紧挨着的状态。
凌玹歌隐约听见有人在说“那边的小情侣是不是吵架了”,又好像有人在说“小情侣闹别扭了”。
到最后她感觉来往大堂的人,都会瞅自己和封沉一眼,思绪不受控制往最坏方向发展:“不会己经挂热搜上了吧?”
眼前所见之物突然笼罩上一层扭曲、模糊的滤镜,凌玹歌左手放在心脏位置死死捏住外套,右手放在大腿上捏成拳头,指关节泛出青白颜色,双肩因为喘息剧烈颤抖着。
耳边忽然寂静,漆黑浸染眼前所见,世界陷入无垠黑暗。
短暂沉默后,地动山摇,倾盆大雨骤然落下,轰隆雨声填满世界每一个角落,砸得凌玹歌无处可逃。
“玹歌!”封沉紧张地呼唤凌玹歌,凌玹歌却没给他半点回应。
封沉忧心忡忡,一手扶住凌玹歌后背,一手勾住凌玹歌腿弯,珍而重之地收紧手臂横抱起凌玹歌,不紧不慢向房间走去。
张哲适时抖开毛毯给凌玹歌盖上,调整位置保证凌玹歌的脸没有露在外面,又不妨碍凌玹歌呼吸。
“好安静,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凌玹歌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又过片刻,凌玹歌意识到自己正在移动,大脑刷的白成一片。
她莫名想到人贩子装作女生男朋友、丈夫把人强行带走的新闻。
“特么的谁啊,放开我!”惊慌带动她的手臂挥舞,身子扭动,急切地想要脱离现状。
“是我,别动。”
声音温柔,充满关切。
是……封沉。
奇异的,充斥凌玹歌脑海的惊慌消失,心跳恢复平静。
又感觉到紧紧箍住自己的臂膀结实有力,她不由自主感慨,八年前的封沉个子高挑,看着壮实但胳膊没有三两肉,风一吹就能上天,现在却能一把抱起自己。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感受着怀中女孩的平静,封沉内心不免生出几分窃喜,惶恐不安如日出后的浓雾缓慢消散,脚下仿佛踩着柔软厚重的云团,整个人有几分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