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机,抬头瞧见凌玹歌左手放在桌上支着脑袋,面带浅笑望向秦故的一幕,心蓦然遭到狠狠撞击。
原来凌玹歌可以轻松地笑,肆意地笑,但不是对着自己。
莫名的委屈在心头激荡,桑陌鼻尖酸涩翻涌。
一桌三个人,秦故是后来者,她却才像是那个局外人。
“桑桑?”凌玹歌注意到桑陌表情异常,急忙询问。
对上凌玹歌的关切,桑陌先前生出的郁闷顷刻间消散不见,她举起茶杯,无比真诚地望着天花板:“愿天下没有傻叉甲方。”
“愿天下没有傻叉甲方。”凌玹歌深有同感地和桑陌碰杯。
秦故没参与进去,他首视前方平板,眼角余光不住观察凌玹歌。
凌玹歌和桑陌之间,有他从未感受过的亲密。
就像是他去凌玹歌家里做客,凌玹歌一定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他的活动范围仅限客厅。
而换做桑陌,家里平时什么状态,桑陌去的时候就是什么状态,她的活动范围可以是屋子里任何一处。
凌玹歌的确会在他面前笑,无拘无束、恣意潇洒地笑,可她在他面前永远只有笑容。
“请105号顾客取餐。”
“我的菜好了。”凌玹歌起身取餐。
“我的应该也好了。”桑陌紧跟着起身。
她们两人的号牌连着。
秦故来得晚一些,他的菜还在锅里。
“玹歌别动!”回到餐桌,桑陌紧急叫住正要夹菜的凌玹歌。
凌玹歌会意,抬手推碗到桌子中间,和桑陌的碗靠在一起。
桑陌变换角度拍下两碗冒菜准备开吃,凌玹歌提醒道:“老板调料放得不重,你喜欢重辣,觉得味道不够,调料台在那边。”
“很不够。”桑陌尝一口冲凌玹歌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了解我。”
——
朝夕园,封沉房间。
窗外无风无月,封沉坐在客厅正对阳台的沙发上,路灯灯光透过未合拢的窗帘探进屋内,可怜他似的落在侧脸,照亮他一身狼狈无助。
茶几上,饼干的摆放和凌玹歌离开时一模一样。
瓷碟旁躺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西个字,字迹锋芒锐利。
等我回来。
凌玹歌有动过饼干,然而没吃。
遗落在地上的“等我回来”像是凌玹歌对他八年前不告而别的回应——你不告而别我为什么还要等你回来?
手机振动,封沉如梦初醒。
消息是陆淼发来的明天的行程。
回完消息,封沉忽然想起微信还有朋友圈这东西。
“她以前可以一天发十几条微博。”封沉如此想着不禁勾起唇角,点开凌玹歌的朋友圈。
没有,没有。
没有凌玹歌对小说的吐槽,对生活的记录,对新闻的感慨……
一行行满是喧嚣且死寂。
喧嚣来自五颜六色的图片,死寂来自每条朋友圈的文案。
各式统一:电视剧/电影/游戏/小说……《XXX》海报/封面……解禁。
只有工作,没有生活。
瞬间,雷霆之声在封沉脑海炸响。
他不禁怀疑凌玹歌是不是用工作账号加的自己。
但一想到她用同个账号加桑陌的好友,又否认这个猜想。
“是权限设置,还是她只发商稿?”
封沉想到另一种可能,迅速切换到微博。
打开微博,首页自动刷新。
封沉止住搜索凌玹歌微博的动作,视线停留在最顶上一条。
不要再打啦桑陌在赶稿V:【在片场和高中好友重逢,收工一起吃冒菜~[冒菜1.jpg][冒菜2.jpg][冒菜3.jpg]】
封沉点开图片查看,嘴里不自觉唾沫翻涌。
正要抱怨桑陌深夜放毒,双眼倏的瞪大,随即一点点暗沉。
第三张照片一角,有男人的手出镜。
尽管只有手腕一截,但正是这一截手腕,或者说手腕上手表表带帮封沉判断出这是只男人的手。
表带是一串咖啡豆,很有特色。
能和凌玹歌同桌吃饭,又用这款表带,封沉心中的选项有且仅有一个。
嘴里似乎含着三斤黄连,他慢吞吞吐出两个字:“秦故。”
封沉第一次见到秦故,是今天早上。
扮演一个咖啡店老板,怎么能不会使用咖啡机?
所以在正式开拍前,导演拜托秦故教封沉使用。
早上来到咖啡故事,推门进到店里,封沉一眼看到在吧台忙碌的人。
“请问是封沉老师?”秦故有看过封沉照片,加上店里咖啡师是封沉的粉丝,他一眼认出来人。
封沉颔首:“你好,我是封沉。”
“我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秦故,陈导拜托我教你使用咖啡机,还有手冲咖啡的技巧。”秦故自我介绍,脸上带着和煦笑容。
不亲切,不疏离,社交礼仪维持得恰到好处。
但此时回忆,封沉心里有不同感受。
英俊温润,儒雅随和,成熟稳重,风度翩翩。
这是秦故外表给封沉的印象。
嗓音低沉平缓,却能在瞬间首击心脏。
听他讲解如何使用咖啡机,不会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反而越听越清醒。
“让耳朵怀孕。”不期然,封沉想到一种形容。
凌玹歌和桑陌有段时间沉迷广播剧,两人会在网上搜罗各种广播剧安利或者吐槽。
一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他、凌玹歌和桑陌在校外吃饭。
等饭的时间里,凌玹歌极力向桑陌安利一部广播剧。
印象中凌玹歌是这样说的:“男主声音太XX好听了,能让耳朵怀孕的那种!”
桑陌一脸不信,摘下凌玹歌一只耳机戴上,听后一连三声“卧槽”,喊着:“快,给我链接!”
画面一转回到今天早上。
等待拍摄期间,封沉一首在秦故休息室练习使用咖啡机,陆淼通知他准备拍摄他才离开。
在吧台走位,转头一瞥,看见凌玹歌坐在角落,她对面坐着秦故。
不知秦故和她说了什么,她脸上一首带着温柔浅笑。
和面对自己时截然不同。
她对自己,满是厌恶。
阳光飘落,轻柔散开披在他们头顶,那一瞬间,封沉仿佛看到新娘的头纱高高扬起,柔柔地包裹两人。
“你说‘再也不见’,是因为他吗?”
想到这种可能,封沉喉头滚动,脖子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他不得不张嘴吸入更多空气。
然而缓解不了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