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瞧见那位没?盘红珠子的王老大,当年也是陈老海船队里的。”
“后来人家运气好,捞着了几次大货,跟府城铺子搭上了线,换了新船,那才叫风光!”
王老大没凑过来,只竖起耳朵听动静。听到有人提到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斜眼睨向陈老海这边,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快意毫不掩饰。
他故意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就说嘛,赚钱养家这种要紧事,哪能指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拿主意。看看,这不就现眼了嘛!”
他故意拉长调子,带着过来人的优越感:
“这年轻人呀,就是不听劝,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去踩独木桥。可怜男人辛辛苦苦赚的三瓜俩枣,让婆娘拿去打水漂喽,啧啧啧……”
秦默皱眉,刚要说话,沈攸禾面不改色地拉住他,掏了掏耳朵,声音洪亮清脆。
“相公,你听见狗叫了吗?”
不知为何,秦默听了这话,嘴角明显上扬,笑意从眼底漾开,带着莫名的雀跃。
“嗯,听见了,声音挺大。”
王老大面色一黑:
“你这个妇人,你……”
“陈老伯,就您这艘吧。”
沈攸禾从身后背篓中掏出两串一百枚的铜钱,递给陈老海,顿时觉得肩膀轻快了一些。
“咱们走东礁成吗?”
陈老海起身接过铜钱,把渔网往一旁收了收,方便两人上船。他自己握着舵柄,声音不大,却苍劲有力。
“眼下时节一般,东礁潮活水眼没打通,近些日子不出货,不如去尖石礁。”
这话一出,沈攸禾一个门外汉不觉有异,倒是惊得周围的船主们纷纷抬头。
“老陈头糊涂了吧?尖石礁那块地的暗礁比星星还密,之前有小子不信邪,差点把底板掀咯!”
“是啊,那地方秋天时海浪能掀翻两层楼,又不怎么出货,往那里钻做什么?”
陈老海也不跟他们呛声,只平静地搬来船上最好的桐油鱼箱。
半晌,众人的议论声逐渐安静下来,他方才开口。
“你们嫌尖石礁浪急,不过是听不懂浪头说话。”
“啧啧啧,还浪头说话,那你说说看,浪头都说什么了?”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陈老海低头,细细检查了一圈船身,声音沉稳。
“我驾了三十年船,浪头往哪儿拐,礁石该藏在哪儿,比自家家门在哪还清楚。”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的脸。
“你们眼里只看得见浪高,看不见浪底下的路。”
说着,他转头看向沈攸禾。
“丫头,敢不敢走一趟?
沈攸禾咧嘴一笑,将绳索往自己的腰上一绑,打了个利落的水手结。
“有您掌舵,我怕什么?”
小插曲很快过去,其他渔船招揽到客人,依次离开海湾。
海风微凉,此时接近满潮顶,尖石礁海域只见隐约几块高些的礁石,浪头撞在青黑色的石头上,激起朵朵白色浪花。
陈老海操纵着渔船,灵活地贴着礁群边缘晃荡,时不时停下一会儿,似乎在听潮声,接着再调整方向。
沈攸禾之前听众人胡侃时,得知这老船主有一手听潮辨位的本领,亲眼见到后才觉其中神奇。这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明白。
[滴滴,检测到宿主急需捕鱼辅助功能,是否花费一百能量值,解锁透视功能?时长:一小时。]
什么叫及时雨!
“是。”沈攸禾张口便答应。
下一秒,清澈海水下的景象骤然清晰。
沈攸禾趴在船头,探头向下望去。礁石缝隙间潜伏的黑鲷,暗中潜伏的海参,甚至被暗流卷起的细沙都清晰可辨。
“娘子,你看上去像一只电鳐鱼。”秦默帮忙拉住沈攸禾的腰带,诚恳地客观评价。
沈攸禾回忆了一下鳐鱼的样子,决定单方面冷暴力这厮三十秒。
秦默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个q版卡通形象,跟现实中的扁片子压根两模两样。
“阿伯,有地笼吗,我觉得这里有货。”
她首起腰,将被海水浸湿的刘海掀到脑后,冲陈老海道。
跟船下地笼也有讲究。这东西不像钓线或者渔网般快捷,十几个时辰方能收回,因此渔民一般在第二次包船时收笼,或者托船主带回。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船主会多收一成的渔获。
这地带暗礁扎堆,地笼挂了网不好捞。不过陈老海什么也没说,只将脚底下的地笼丢给她两个。
这地笼不算长,沈攸禾一把接住,将木桶中的杂鱼碎和几块大鹅卵石丢进去,准确地抛进背潮面,用绳子固定好。
陈老海己经悄悄观察很久了。他靠海吃海一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沈攸禾这种赶海模式,闷头就往海水里扎,怪有意思的。
收了几网杂鱼,陈老海自觉今天运气相当不错,连小黄鱼和凤尾鱼的个头都要大不少。
渔船正欲向西南方掉头,系统突然跳出弹框。
[宿主请注意,东边有较大鱼群!]
鱼群?
沈攸禾一骨碌爬起来,望向东边辽阔无际的海面。
“陈老伯,去东边试试?”
“东边不到时候,没鱼。”
陈老海望了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南边有货。”
沈攸禾无条件相信老渔王的判断。她盘算了一下,果断做出决定:
“咱们动作加快,先南再东。”
岩礁鱼更好的捕猎模式是潜水手捕。沈攸禾会游泳,奈何装备不足,几十米的水深,凭她这半吊子水平,还不敢贸贸然下水。
于是她决定退而求其次,将杂鱼块挂上鱼钩,在陈老海的指点下垂坠入海,安静等待鱼钩缓缓下沉。
“手腕再松一松。”陈老海戴着渔帽,锐利的双眼盯着水面下的阴影。
“饵落别太快,小心惊着鱼。”
话音未落,钓线突然绷首,沈攸禾下意识握紧鱼竿,一个用力过猛险些爆竿。
“往外头带,别让它进暗礁!”
陈老海赶紧伸手稳住钓竿,收放自如地借助手臂力道将鱼往礁石外面带。
沈攸禾单膝跪地,一把抓起抄网,泛着红粉色波光的大鱼浮出水面,打辅助的秦默果断下网。
经过好一番挣扎,一条足有十多斤重的红鳞加吉鱼被捞上渔船。
“这,这么大!”
沈攸禾瞠目结舌地看着三人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