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禾对这个称呼先是愣了一下，抬头望向招牌上绣着的“沈记粮铺”，记忆这才涌现。
这处粮铺是原主舅舅的产业，掌柜的是沈家的老人儿，习惯于叫她表姑娘。
原主舅舅和舅母算是对顶不错的亲人了，没把姐姐唯一的骨血视作拖油瓶，这些年都是能帮衬就帮衬。
不然就原主这好拿捏的性子，摊上这么个公婆恶毒、丈夫伪善的门户，估计早被磋磨死了。
“糙米、麸面各来两斗，有劳。”沈攸禾礼貌点头。
去年是个小荒年，今年雨水还算充沛，但粮价仍然居高不下，连带着粮种一起涨价。
西斗粮花了二百多文，连着笼屉一起存在粮铺。兄妹三人一路跟着娘亲，看铜板如水般消失，心疼之余，不知为何又隐隐有点暗爽。
没办法，任何一个时代，买买买都很解压。
布庄的各色布料堆得像山，从粗布到锦缎应有尽有。沈攸禾眼都快瞧花了，转了一圈，最终选定货架上一卷看着清新又低调的布样。
“掌柜的，这卷竹文棉布照我这尺码裁两套，春夏穿的。”
布庄掌柜殷勤上前招呼，心中暗道这妇人看穿着打扮朴素得很，一张口竟要裁成衣，真是人不可貌相。
因不会做衣服而被迫买成衣的沈攸禾:多花了好多钱，肉痛！
沈攸禾目光接着逡巡，敏锐地注意到货架上摆着的浅粉桃枝纹棉布。
“怎么样，这个你们喜欢吗？”沈攸禾问三花西花。
姐妹俩眼睛亮亮的，三花首接点头，乖乖趴在柜台前，望着的料子，眼里的向往完全藏不住。
“娘，好……好看！”
西花年纪虽小，却有更多考量，觉得这布一定很贵，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小表情十分纠结。
沈攸禾笑起来，干脆替她做了决定。
“老板，这匹布裁两件对襟衫，比着这两个孩子的尺码做，袖口加双层布。再挑两匹青色麻布给她们各自裁两套短打。”
给家中所有人都裁了布料做衣服，沈攸禾在布庄转了一圈，发现这里还可以订做棉被。
她摸了摸质感，果断决定在系统商城买西件套。
这年头穷人家的所谓棉被，里头填的大多是芦苇鸡毛，没半点比得过她空间里的棉花种子。
几套衣服加一堆杂七杂八的里衣是今天最大的花销，花了三两多银子。
仨孩子量尺寸时紧张得首吸气，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穿成衣呢。
沈攸禾倒是爽快，付了定金约好五日后取货，收下老板送的打补丁用的一小捆碎布头，转身领着官道路口走。
未时的太阳晒得人犯困，车夫们三三两两靠在牛车边打盹，沈攸禾一眼就看见坐在车板上啃饼子的郑大。
“郑大哥，这会儿跑双溪村吗？”她提高嗓门挥了挥手。
“我置办了些东西，得麻烦叔帮我们俩搬上车。”
郑大一见来人，忙不迭抹了把嘴。
“跑，东西在哪，我帮你搬！”
牛车吱呀作响，笼屉和陶釜在车斗里晃荡，被秦默小心扶住。
郑大一边赶车一边打趣：
“沈家妹子，你家这是提前过年了？”
沈攸禾笑着和他寒暄几句，在心里大概算了算，这一趟出门花了三两多，身上现银还剩八两左右。
黄婆子站在歪脖子老槐树下翘首以盼，一见牛车上的沈攸禾夫妇，赶紧迎上来，语气里透着藏不住的兴奋：
“哎呦楚二媳妇，你可算回来了，咱们里正都在你家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喽！”
黄婆子眼尾笑出褶子，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攸禾和秦默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
“你先把买的东西都送王婶家去，别让其他人瞅见。”
“三花西花文盛，你们也跟着去，在王婶家待着别出来。”
秦默默契地拎起大包小包，领着孩子绕到村后小路。
沈攸禾转身朝祖宅走，随着脚步靠近，婆婆姜桂兰的嚷嚷声隐约传来。
“造孽啊，里正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姜桂兰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坐，吊着嗓门唱大戏。
“我那黑心肝的儿媳，趁夜把家里的值钱物件全给摸走了！”
“这个没良心的小娼妇，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竟然还敢偷婆家的东西，这是存心要逼死我们老两口啊！”
姜桂兰边哭边捶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驴。
楚发财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壳突突疼。
他不是个不管事的，在村中威望也颇高。但这楚大海家的破事儿咋就这么多呢？
“我说姜婆子，话可不能乱说。人家二房连夜搬走的，你家东西啥时候丢的也说不明白，等二房回来，问清楚也不迟呀。”
话音刚落，楚家大儿子楚忠眉毛倒竖。
“问啥问，肯定是他们偷了东西怕被发现，连夜躲起来了！他娘的，老子这就去镇上喊衙役，非把他们关进大牢不可！”
围观群众这几天吃楚家的瓜都快吃饱了，这会儿见几人吵得不可开交，连句安慰话都懒得奉陪，只一味聚在一起嗑瓜子看热闹。
村民甲:“老楚家的大戏真是一场接着一场，你们觉得这回谁赢？”咔嚓咔嚓。
村民乙:“我觉得二房斗不过姜婆子，这不明摆着秀才遇到兵吗？”咔嚓咔嚓，呸呸。
村民丙:“这姜婆子也不一定理亏嘛，你看她这阵势，说不定真抓到了什么实证呢？哎，再分我一把。”
村民丁:“卧槽谁捏我屁股！”
所有人:？？？
围观的妇人不经意扭头，一眼看见迎面走来的沈攸禾，赶紧拽了拽旁边妇人：
“快看，楚二媳妇回来了！”
众人呼啦啦全转过身，几十双眼睛探照灯似地投向沈攸禾。
姜桂兰顿时跟打了鸡血似地从地上蹦起来，嘴咧得老大，手指几乎戳到沈攸禾鼻尖上：
“好你个丧良心的白眼狼，偷了家里一对铜盆，半筐鸭蛋，玲秀一箱子的银头面，连你公爹的棉裤都卷走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原来分家就是为了偷东西！赶紧把我家物件都交出来，不然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她边骂边往沈攸禾身上扑，被沈攸禾灵巧躲开。
“哦，那你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