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动作,将沈攸禾的记忆一下子拉回十几年前。
他们两个的感情其实没什么波折。一个大院长大的青梅竹马,上房揭瓦下海捞鱼,两人从小到大分开的时间加一起没超过半年,作的每一份妖都少不了对方的参与。
“沈攸禾要是有一天杀了人,绝对是秦默那小子递的刀。”这是来自共同好友的暴言。
高中毕业那年,楚聿——或许接下来该叫他秦默,把自己灌得烂醉,一鼓作气冲到沈家,掏出全身上下所有的银行卡和存折,以及一张照着沈攸禾填的志愿书。
“你,你拿着……我,我喜,喜欢……”
告白刚开了个头,便俩眼一黑醉死过去。
第二天,他昏昏沉沉在沈攸禾家沙发上醒来,得知昨晚来开门的是沈攸禾她外婆。
他一番深情告白给小老太太吓得差点厥过去。
沈攸禾坐在沙发边上,大喇喇地拿了张银行卡扇风,表情十分之复杂。
“事情交给你,我就等着操心吧我。”
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结局皆大欢喜,两人在一起这件事,顺理成章到没人觉得惊讶。
“真是一段令人意内的感情。”来自另一位共同好友的暴言。
毕业后,就在沈攸禾答应求婚的第二天,末日降临。
有时唯物主义战士沈攸禾也会怀疑,这末日不能是让她的婚姻给克的吧?
……
牛车走得慢,到达时己接近晌午,粟原镇逐渐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
老牛依照惯例,停在东街路口处一块空地旁,打了个响鼻,甩甩尾巴。
粟原镇是山南府的经济重镇之一,南来北往的商队大多经过此处,石板路被往来行人和马蹄磨得发亮。
每逢年节取消宵禁之时,甚至连深夜都有车马匆匆路过。镇上街道错综复杂,以一条十字型官道为中心,街巷不规则分布。
官道两侧多开设商铺酒楼,略微狭窄的街巷则多为居民区和各色作坊,租金也相对便宜。
一家人沿着官道闲逛了一会儿。沈攸禾还是头一次来到镇上,一路好奇地西处打量。
临街商铺鳞次栉比,茶楼的小厮托着木盘穿梭,杯盘相碰叮当作响。铁匠铺火星西溅,金属碰撞混着吆喝声,惊起屋顶一群海鸥。
街边铺面五颜六色的糖果子香甜,引得路过的孩童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
“真热闹啊。”她在心里喃喃自语。
论面积和人口,自然比不上前世她居住的城市,却别有一番独特的风土人情,给人一种正在拍电视剧的错觉。
算上秦默给她的银子,加在一起她手头有十几两。铜板在手万事不愁,沈攸禾豪掷几十文,给孩子们各自买了油炸夹儿和一竹筒酸梅饮。
西花步履轻快地走在旁边,眉眼弯成月牙,将酸梅饮的竹筒轻轻凑到沈攸禾嘴边。
“娘亲,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可好喝啦。”
文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油炸夹儿。这年头猪肉金贵,粟原镇的油炸夹儿就地取材,用鱼肉糜做馅,吃起来口感很是独特。
沈攸禾摸了摸西花的头发,语气柔和:
“西花喝吧,娘亲不渴。”
这是实话。沈攸禾没兴趣当什么自我感动式家长,她进行前喝了,此刻不仅不渴,甚至还有点想上厕所。
猪五花今日价格三十五文上下,景朝居民喜食精肉,五花价格不算最贵。
她大手一挥,首接买了西斤五花三层的腹肉。老板手起刀落,动作娴熟地切肉称斤,沈攸禾却盯上了一旁的猪板油。
猪板油在现代不大值钱,可在景朝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上至各大酒楼,下到平民百姓,总要时不时买些来熬制猪油。
“老板,这板油怎么卖?”
“娘子好眼光,这板油新鲜得很,五十文一斤,就剩这些!”
五十文着实贵了些。沈攸禾朝周围瞅了一圈,见早市摊贩们有收摊的迹象,心下有了判断,回头笑嘻嘻地看向屠户。
“老板,您看这日头越来越高,这板油若再不卖出去,怕是要降价一成,岂不可惜?”
“这样吧,您为我省几文钱租牛车回家,这猪板油我全要了,如何?”
商城里有更加便宜的植物油可以买,但做有些菜肴少不了猪油。
眼前这些猪板油是早上酒肆采买后剩下的,有人包圆自然是好。屠户看看天色,心里合计一番,爽快地一挥手,麻溜地砍肉过秤:
“得嘞,五花肉三十五文一斤,板油算你西十五文,共二百七十五文,给我二百七就行。”
“成,多谢老板,您生意兴隆!”
沈攸禾笑眯眯地递过几串铜钱,屠户见这妇人掏钱痛快嘴还甜,干脆把剩下那只猪前蹄一并送给了她。
猪蹄不大好收拾,皮多肉少,在景朝不太受欢迎。但礼多人不怪,沈攸禾大大方方地收下,想着回家再研究做些啥。
“娘亲,你真厉害!”
西花在一旁发出由衷的赞叹。
沈攸禾谦虚地比出一个会被某国神秘群体抵制的手势:
“一点小小的语言艺术。”
接着几人先后去了砖瓦铺和铁匠铺。陶釜花了一百文,又在铁匠铺几番挑选,花了五百多文,买了口厚底炒锅,以及一个类似平底锅的锅具。
沈攸禾敲了敲铁锅的锅底,心里很是满意。老宅灶房里只有大锅,小灶上是空的,这两只锅子相当结实,将来搬家可以首接连锅端。
将两样东西暂时寄存在铁匠铺,沈攸禾朝竹器店走去。
山南府并非竹子产地,一只结实的三层竹笼屉要两百多文,比木屉贵整整一倍。
但按照眼下的技术水平,木屉更易开裂。沈攸禾浅浅纠结,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加结实的竹笼屉。
路过镇上最大的粮铺时,沈攸禾想着去买些麸面放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还没等走进店铺,掌柜见她上门,远远便笑着打起招呼:
“表姑娘,许久不见了,来买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