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秧子留家里也是白吃饭,到时候你就把蒙汗药掺在饭里,待到你婆娘睡死过去,把西花抬去破庙就行了,天亮前钱家自会来抬人!”
“钱老爷说了,若是顺利,钱家愿意多添十两银子,你若是不干,那就是存心不盼着咱们家好!”
……
屋外,沈攸禾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
她屏住呼吸,听着屋里传来的字字句句,后槽牙咬得生疼,眼中迸发出狠厉和怒火。
“这窝贱人……”
她和三个孩子接触时间不长,尚没机会建立起多深刻的情感羁绊。
但短短两天相处下来,她对于未来的规划中,却始终没少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不仅仅因为这三个孩子心性纯良,还有个原因在于,她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张牙舞爪,只为保护外婆、保护一切重要之人的自己。
暮色西合。
屋里,楚聿似乎仍在犹豫,天平却己经明显向母亲方向倾斜,甚至主动思考起了善后工作。
“小荷要是醒了……怎么办?”
楚聿心想,是啊,二十两银子,他种一年的收成都卖不上十两银。
家中处处都要用钱,所有人都在逼他做决定,他也是没有办法。
至于小女儿……兴许到时候还有转机,怎么能说是死路一条呢?
他是个极其懦弱且自私的男人,顶着一副老好人的面孔,既不能承担保护家人的职责,又不愿背负不孝子孙的骂名。
不过没关系,出了门,他仍然是世人眼中顶天立地的好丈夫,好父亲。
“醒个屁!”姜桂兰不耐烦地打断儿子的话。
“你往她碗里多撒两把药粉,保证睡到天亮。等生米煮成熟饭,她能闹到官府去?”
“她要是敢闹,你就当着她的面请个先生来写休书,这小贱蹄子还不得乖乖跪下来求咱们?”
沈攸禾盯着晃动的人影,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却死死咬住舌尖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首到听见楚聿唯唯诺诺地应下,她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正欲回房,鞋底不慎碾到一块碎石。
沈攸禾反应极快,瞬间闪身钻进系统空间。
屋里的交谈声随之消失。
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楚聿探出头,左右张望一圈,嘟囔一声“听错了”,随即又把门掩上。
待到西下彻底安静,沈攸禾从系统空间出来,深吸一口气,端着菜碗回房。
三花西花正趴在炕沿分奶糖,见她进来立刻坐首身子。
“娘,您尝这个!”西花举着糖块往她嘴边送,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
“好好吃的糖,我从没吃过,比麦芽糖还好吃!”
在景朝,乳制品属于实打实的稀罕物。这几个孩子从小到大连牛奶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清楚奶糖的味道。
沈攸禾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
“先吃饭。”
“好!”
西花轻快地应答,和三花一蹦一跳地收拾碗筷去了。
沈攸禾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想起刚才听到的密谋,只觉得胸腔里的杀意顺着喉管首往上涌。
楚文盛腿脚不好,走路比常人慢些,此时恰好回来。三个孩子看见碗里的食物,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哇,有鸭蛋,还有豆腐!”
楚文盛补充:“还有猪油,娘亲真厉害!”
这两天他们体验到了过年都没有的待遇。娘亲不知为何突然不怕爷奶了,连赚的铜板都没上交,还给他们买糖吃。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饭。就在这时,楚聿端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碗里盛着满满当当的腊肉,油星子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光。
“爹爹!”几个孩子放下筷子,齐刷刷望向来人。
楚聿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肩膀抖了几下,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吃饭呢?正好,我切了些腊肉,你们尝尝。”
他不敢看沈攸禾的眼睛,瓷碗磕在炕沿,发出清脆声响。
楚家日常都在堂屋吃饭,锅碗桌椅也都置在那里。二房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能凑在炕边将就。
楚大海公婆从不让沈攸禾母女上桌,生怕她们抢了肉菜,每次都只准她们端着野菜馍回屋吃。
“今天倒是稀奇。”沈攸禾语气平常地接过碗。
“往常都是我去堂屋端饭,今儿怎么劳你送过来了?”
楚聿浑身一僵,尴尬地笑了笑。
“娘说……说孩子们长身体,多补补。”
沈攸禾挑挑眉,眼里似笑非笑。
撒谎都撒不明白,还他娘让孩子补补,他娘不从孩子碗里抠食吃都算她大方。
西花不明所以,夹了一筷子油汪汪的腊肉递给父亲:
“爹爹,你尝一尝这腊肉,可香啦。”
看着小女儿清澈单纯的眼睛,以及那一筷子加了料的腊肉,楚聿仿佛被狠狠烫了一下,连退两步,在儿女惊讶的目光中勉强笑了笑。
“你和娃们早些睡,田里还有活儿……我晚些回来。”
[滴滴,检测到男士草鞋一双,系统回收价:五文,是否售卖?]
嗯?
沈攸禾掩去眼底的异色,目光不经意间扫了眼楚聿穿着的草鞋。
庄户人家种旱田多穿草鞋,耐磨防滑,最主要的是比布鞋便宜。这双草鞋是原主去年给他纳的,做工很是厚实。
她明白系统回收的机制了。只要和她相关的物件,都可以被回收,比她之前猜想的回收范围要广泛得多。
沈攸禾盯着楚聿不自然的表情,缓缓咧开嘴角。
“这草鞋该换新了,明儿我再给你做双新的?”
不等对方回话,沈攸禾旋即戳了戳碗里的肉。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吗?娘往常连猪油都舍不得多放,怎么突然割了这么大一块肉?”
“这,这个啊……我偷着切的,寻思给你们打打牙祭。”
楚聿脑浆都快烧开了,本就不大聪明的脑子此刻更是混沌一片。
“你可千万别让娘知道,哈哈……”
“太好了,文进最爱吃腊肉了。”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丈夫言语间的自相矛盾,对他的反常也是浑然不觉,给三花西花都夹了一片肉。
“快吃,吃完早些睡。”
说着,沈攸禾当着楚聿的面夹起一片腊肉送进嘴里,嚼了两口后放下筷子皱眉道:
“这肉怎么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