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掌门。
神印。
两个词砸下来,风停了,沙也止了。
那本《镇邪手札》上的光影彻底消散,重新变回那三个猩红扭曲的“镇邪录”大字。书页不再翻动,滚烫的温度也渐渐褪去,可那股来自远古的苍茫气息,依旧如无形的巨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刀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青铜爵,骨节捏得发白。
他看着陈九爻,独眼里不再是惊涛骇浪,而是一种死寂。那是一种看着活人走向坟墓的哀恸,又混杂着对某种宿命的敬畏。
“原来……是这样。”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原来执笔人,不只是记录者……”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无比沉重。
“更是……传承者。”
陈九爻没有说话。
他弯下腰,将那本己经恢复平静的《镇邪手札》重新收回行囊。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的珍宝,又像是在安抚一头沉睡的凶兽。他的手指依旧能感觉到书册封皮上残留的余温,那道模糊的人影,那睥睨天下的威势,己经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他终于明白,这本手札为何会指引他。
它不是地图。
它是钥匙,也是枷锁。
陈九爻缓缓首起身,重新端起面前那杯满上的酒。酒液在青铜爵中微微晃动,倒映出他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
他没有再去看任何人,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被夜色笼罩的,无尽沙海的尽头。
那里是西北。
是锁龙峡的方向。
“这第三杯……”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敬长夜。”
酒液被他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向下一泼。
这一次,浊酒没有渗入黄沙。酒液泼洒的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点燃,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幽蓝的火焰,一闪而逝。
火光照亮了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长夜将尽,我辈当薪。”
说完,他将青铜爵重重地扣在矮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转身,背起行囊,没有丝毫留恋。
“陈兄弟!”铁匠张狗娃急促地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九爻没有回头,只是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步,踏入了无边的黑暗与风沙之中。
一道纤细的身影动了。
林秋娘默默地站起身,她看了一眼陈九爻孤绝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空酒坛和那只倒扣的酒爵。
她什么也没说,将自己的行囊背好,跟了上去。她的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踩在沙地上,发出细微而执拗的声响。
张狗娃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风沙里的背影,粗犷的脸上满是纠结。他看了一眼身边几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同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铁拳。
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他娘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跟着个读书人去送死,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他猛地抓起地上一柄备用的铁锤,往腰间一别,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
“等等我!我脚程慢!”
风沙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老刀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三道背影彻底融入那片象征着死亡与绝望的沙海。
风声呜咽,像是送葬的哀乐。
他知道,那条路,没有回头箭。
锁龙峡。
西北地脉的核心。
那将是陈九爻的终点。
也可能是这片土地,唯一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