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的尸体横在地上,脖子歪向一边,圆睁的眼睛里残留着最后的惊恐。一根艳丽的鸡毛,被风吹起,悠悠地飘落到棺材盖上,粘在半干的血迹里。
院子里的空气粘稠,混着人血的腥、鸡血的膻,还有蚍蜉幼体被灼烧后特有的焦糊气味。死一样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九爻背靠冰冷的棺材,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西肢百骸,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酸痛。他费力地扭过头,看向身边的林秋娘。
那张脸己经不能用苍白形容,是近乎透明的,皮下的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嘴唇上凝固的暗红血迹,是她脸上唯一的颜色。她救了他,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你……”
陈九爻的喉咙干涩发紧,只勉强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他想问她是谁,想问她为何会这种以命换命的禁术,更想问她,图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无力的喘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蛊虫只是暂时蛰伏,一群被镇住的饿狼,盘踞在他的五脏六腑,随时可能挣脱束缚。
林秋娘的眼睫颤了颤,空洞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却不是他,而是那具僵硬的公鸡尸体。她的身体比他想的还要糟,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好像下一刻就会散架。
“啊——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死寂。院门外,王家的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挂着两条清鼻涕,神情活像见了鬼。他慌不择路,一脚踩在死鸡身上,脚底一滑,整个人“噗通”一声,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下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家丁也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到陈九爻脚边,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哭得惊天动地。
“不……不好了!陈……陈大爷!”他指着院外,牙齿上下打架,语无伦次,“西……西边的乱葬岗!昨天才下葬的那个新坟,被……被刨了!”
陈九爻的心脏猛地一抽。
家丁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调。
“尸首……尸首被拖出来了,就扔在旁边的臭水沟里!脖子上……脖子上有一个乌漆嘛黑的五指印!”
五指印。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陈九爻的脑子。
走旱魃。这是尸体化魃的凶兆。可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不对!寻常旱魃,只会带来赤地百里,散播瘟疫。绝不可能和如此阴毒的蚍蜉蛊扯上关系。
陈九爻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
阴墟教。
那不是旱魃。那是一个被阴墟教用秘法炼化的人,一个可以移动的“尸蛊”!它的肚子里,一定塞满了更多的蚍蜉卵,正奉命前往下一个“孵化场”,去传递某种消息,或是……播种新的灾祸。
王员外家这口棺材只是一个节点,一个被激活的陷阱。真正的屠杀,还没开始。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强行压下了身体的所有痛楚。必须阻止它!
陈九爻咬碎了后槽牙,手掌死死抠住棺材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再次栽倒。
一只冰冷的手,却在此时攥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
是林秋娘。
她也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欲坠,可那双失神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那股决绝的火。
她看着陈九爻,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清晰。
“我知道它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