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拇指在操作台上悬了三秒。
晶核芯片在颈后泛起热流，数据流如游蛇般窜入视网膜——坐标N79°15′，E140°32′，那串被孙涛破译的旧文明加密数据正闪烁着幽蓝的光。
他想起模板消散前说的"真正的传承"，喉结动了动，指尖重重按下航线修正键。
"目标调整为极地地下城。"他声音不大，驾驶舱却像被投入一颗冰棱，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苏挽月正低头调试导航仪，垂落的发丝遮住半张脸。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腕间那截曾如活物般游动的触须此刻软塌塌垂着，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三天前在主控台，她的晶核还能温和回应模板的呼唤，现在却像块冷却的铁，连陈牧靠近时都察觉不到惯常的能量共鸣。
"需要确认坐标可靠性吗？"孙涛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陈牧后颈的芯片，"虽然资料显示是避难所，但旧文明的防御系统......"
"不用。"陈牧打断他，手指着战术手套的指节，"芯片里的数据流在发烫，那是它在确认目标。"他望向驾驶舱外翻涌的云层，极昼的阳光在冰原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我们需要资源，更需要答案。"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雷达屏上跳出七个红点，正以45°角高速逼近。
赵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响："西南方向，小型飞行器！
是云雀式侦查机，和之前袭击补给站的型号一样！"
陈牧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冰原边缘，赵云飞的残部用这种机型截杀过一支商队，螺旋桨上缠着染血的红绸——那是赵云飞的标记。
"苏挽月，干扰他们的通讯！"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战术靴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孙涛，关闭非必要能源，降低热信号！"
"做不到。"苏挽月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她的手指悬在干扰器按键上方，腕间触须微微抽搐，又迅速蜷缩回去，"意识入侵需要共鸣......我现在......"她突然咬住下唇，指甲在金属台面上掐出月牙印。
陈牧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看见她后颈的晶核正泛着不自然的灰，像被蒙上了层雾。
这个能侵入机械核心、读取他人记忆的女人，此刻连最基础的干扰都做不到。
"李明！"他对着通讯器低吼，"带钱勇去动力舱，准备紧急规避！"转身时瞥见医疗舱方向传来异响，金属撞击声混着闷哼——是王刚。
那个被铐在医疗舱的净化者指挥官，此刻正用头撞着舱门，额角渗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会碾碎你们！
旧神的怒火会烧穿冰原！"
几个被俘虏的净化者士兵本来缩在角落，听见这话突然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抄起张薇遗落的医疗箱，朝着舱门铰链砸去。
金属碰撞声中，陈牧看清了他们瞳孔里的猩红——那是被脑波控制器影响的迹象。
王刚果然留了后手，在被铐住前给部下植入了强制指令。
"暴乱！
医疗舱！"钱勇的喊声响彻通讯器。
陈牧摸向腰间的战术刀，余光瞥见苏挽月正盯着自己，眼神像深潭里的月光，明明亮着，却冷得刺骨。
"看好导航。"他冲她喊了句，转身时从大腿枪套拔出手枪。
子弹上膛的脆响在走廊里炸开，他贴着墙根前进，晶核芯片在颈后发烫，眼前浮现出王刚的行动轨迹：三秒后会撞向左侧通风管，五秒后用碎玻璃攻击最近的幸存者。
"砰！"
子弹擦着王刚的耳际钉进墙面。
陈牧闪进医疗舱时，正看见那个高个子士兵举着医疗箱砸向李明的后脑勺。
他甩出战术刀，刀身精准挑飞医疗箱，顺势扑过去用膝盖顶住士兵后腰。
血腥味在鼻端炸开，是张薇的止血棉被踩碎了。
"王磊！"陈牧吼道，"你是技术人员，该知道继续跟着王刚只有死路！"那个缩在墙角的瘦高男人正攥着半块碎玻璃，指尖发白。
他抬头时，陈牧看见他眼底的挣扎——三天前在主控台，这个净化者技术员曾偷偷把加密芯片塞进他掌心，说"他们在找能启动地下城的钥匙"。
"密钥......"王磊突然松开碎玻璃，从领口扯出个金属牌，"在我这。
王刚让我们拿到母舰控制权后，用这个联系旧部......"他的声音发颤，"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在救人......"
走廊尽头传来李明的呼喝，钱勇用扳手砸断了最后一个士兵的枪托。
陈牧接过密钥时，触到王磊掌心的冷汗。
他拍了拍对方肩膀，没说话——有些信任，不需要立刻确认。
"雷达显示飞行器转向了！"孙涛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他们好像在追踪我们的热信号，但干扰器突然......苏挽月？"
陈牧冲进驾驶舱时，正看见苏挽月的右手按在干扰器上。
她的腕间触须重新舒展，泛着幽蓝的光，像活过来的藤蔓。
晶核在她后颈灼亮，将她的影子投在操作台上，那些被她压制了三天的共鸣，此刻正如潮水般涌出。
"我需要三秒。"她的声音不再冰冷，带着某种破碎的坚定，"模板说过，传承由继承者定义......我可以控制它。"
干扰器发出刺耳鸣叫。
雷达屏上的红点突然扭曲、消散，像被扔进沸水的墨滴。
陈牧望着她泛着病态潮红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战术刀插回腰间："着陆坐标修正，冰原高台。"
母舰降落时，冰屑像暴雨般砸在舱体上。
赵云的侦察汇报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风雪的嘶鸣："队长，前方三百米有冰裂！
裂缝下方......有金属反光！"
众人挤在舱门前时，陈牧看见那道裂缝像被巨斧劈开的冰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隐约能看见菱形金属板的轮廓。
孙涛举着探测仪，数值疯狂跳动："防护罩，至少三层，能量类型......像是旧文明的量子共振锁。"
"需要权限卡，或者......"王磊突然开口，摸着颈间的金属牌，"或者同频能量。"他的目光扫过陈牧后颈的芯片，又扫过苏挽月腕间的触须，欲言又止。
冰层深处传来震动。
起初像远处的闷雷，渐渐变成有节奏的低频震颤，连脚下的冰原都跟着轻晃。
张薇扶住舱门，医疗箱里的药瓶叮当作响；钱勇蹲下摸着冰面，抬头时脸色发白："这不是自然震动......像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共振。"
陈牧的晶核突然发烫。
他望着那道冰封的入口，看见金属板上的纹路正在发光，像被唤醒的神经脉络。
苏挽月走到他身边，腕间触须轻轻扫过他手背，这次的温度不再灼人，反而带着某种熟悉的温暖——像模板消散前，那道暖金色的光。
"它在等我们。"她轻声说，目光投向裂缝深处，"或者，等某个人。"
冰层下的震动越来越清晰。
王磊无意识地攥紧颈间的金属牌，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陈牧注意到他的动作，刚要开口，赵云的声音突然从裂缝方向传来："队长！
防护罩的纹路变了！
好像......在要求验证权限！"
众人围过去时，王磊的手悄悄探向领口。
他望着金属牌上刻着的净化者徽章，又望向陈牧后颈泛光的芯片，喉结动了动，最终将金属牌攥得更紧——有些秘密，或许该在验证失败后再揭晓。
冰层深处的震动仍在持续，像有什么沉睡了百年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