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风裹着雪粒打在陈牧脸上，像无数细针在扎。
他背着苏挽月的地方还残留着她体温的余温，后颈晶核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芯片数据流正以每秒百万次的速度推演战场。
"李明，左前方三十米冰棱后有热能抑制器的散热口。"陈牧的声音压得极低，哈出的白雾刚飘起就被风撕碎，"等他们走到第三块冰岩，打穿那东西。
钱勇，你带着钻机往东南方向绕，用液压管和爆破螺栓做三个绊雷，要赶在他们进入五百米前完成。"
"明白。"李明把重机枪往雪地里又压了压，手指在扳机护圈上轻叩两下，这是他们在特种部队时的暗号，代表"就绪"。
他的睫毛结着霜花，瞳孔却像淬了火的钢，顺着枪管准星扫过六个黑点——为首的防毒面具男肩章上有道银色裂痕，那是净化者"黑刃"特有的标记。
钱勇蹲在雪地里解钻机背包的动作突然顿住："队长，小苏的手在抖。"他指了指陈牧背上垂落的手，苏挽月的指尖泛着青紫色，连冻疮都没了，像浸在液氮里的瓷娃娃。
陈牧喉结动了动。
刚才接住她时，他摸到她后颈同样嵌着晶核，热度却比自己低得多，像块将熄的煤。
芯片突然闪过段画面：白色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把晶核按进少女后颈，少女咬着唇没哭，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操作台上——那是苏挽月，十六岁的苏挽月。
"走。"陈牧把苏挽月往怀里又拢了拢，"李明，牵制住黑刃；钱勇，五分钟内必须回来。"
冰原上的金属摩擦声更近了。
黑刃的战术灯在雪地上拉出六道长影，像六把插向心脏的刀。
陈牧把苏挽月轻轻放在雪堆后，解下自己的战术腰带系在她腰上——那里面有三颗信号弹，是最后的底牌。
"砰！"
第一声枪响不是来自黑刃，而是李明的重机枪。
子弹擦着黑刃的防毒面具飞过，在冰岩上炸出冰屑。
黑刃的脚步顿了顿，举起右手——六个人瞬间散开，两个往左扑向冰棱，两个往右卧倒，剩下两个架起了火箭筒。
"好战术。"陈牧摸出两颗手雷，指腹蹭过拉环，"但你们不知道，冰棱下埋着钱勇的液压管。"
话音未落，左侧冰棱突然发出闷响。
钱勇的绊雷炸断了两根冰柱，飞溅的冰碴子像子弹般射向那两个净化者。
其中一人惨叫着捂住眼睛，另一个刚要举枪，李明的第二发子弹己经穿透了他的咽喉。
黑刃的枪口转向雪堆后的苏挽月。
陈牧心脏猛跳——芯片数据流里，黑刃的移动轨迹突然从"战术规避"变成"首线突击"，这不符合常规作战逻辑。
"苏挽月！"他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她的手腕。
黑刃的战术靴碾碎积雪的声音就在耳后，陈牧甚至能闻到对方防毒面具里飘出的消毒水味。
苏挽月突然剧烈颤抖，后颈晶核亮起幽蓝光芒，皮肤下的触须蠢蠢欲动，却又像被什么力量压制着，只钻出半寸就缩了回去。
"继承者的晶核还没完全觉醒。"黑刃的变声器里泄出一丝冷笑，枪管重重砸在陈牧后颈。
陈牧眼前发黑，松开手的瞬间，苏挽月被拽进黑刃怀里。
她的头无力地垂着，嘴角渗出血丝——刚才那一下，黑刃用了十足的力道。
"停火！"陈牧吼道，反手把枪砸向右侧的火箭筒手。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雪地上犁出深沟。
李明的重机枪哑了——剩下的净化者用盾牌护住了火箭筒，子弹打在合金板上溅起火星。
黑刃把苏挽月的脸转向陈牧。
她的睫毛上沾着血珠，眼睛半睁半闭，像株被暴风雪折断的冰莲。"赫尔墨斯核心需要继承者的生物电激活。"黑刃扯下防毒面具，露出张刀刻般的脸，左眉骨有道狰狞的伤疤，"三年前基因净化计划失控，我们需要重启协议。
而她，"他捏了捏苏挽月后颈的晶核，"是唯一的钥匙。"
陈牧的指甲掐进掌心。
芯片里突然跳出孙涛昨天破译的文件："重启协议：通过晶核网络重置所有变异生物意识，代价是清除90%人类脑区的自主意识。"他想起苏挽月说的"赫尔墨斯是钥匙"，终于明白为什么黑刃会追着他们到北极圈——他们要的不是苏挽月的命，是她的"权限"。
"用赵云飞的遗物换她。"陈牧从战术背心内层摸出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褪色的军徽，"他最后交给我的东西，你们净化者找了三年的'遗产'。"
黑刃的瞳孔缩了缩。
陈牧知道他在犹豫——赵云飞是前净化者最高指挥官，三年前带着核心资料叛逃，黑刃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扔过来。"黑刃用枪管抵住苏挽月的太阳穴，"慢一秒，她的脑浆就冻在雪地上。"
陈牧把金属盒踢过去。
黑刃弯腰捡的瞬间，陈牧对右侧雪堆眨了下眼——那是给孙涛的暗号。
孙涛缩在十米外的冰缝里，怀里抱着台破破烂烂的终端机，是钱勇用钻机零件改装的信号解码器。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角的汗刚冒出来就结成冰碴。
三秒后，终端机发出"滴"的一声——密钥卡的数据流被破解了。
"队长！"孙涛的声音带着冰碴，"卡里面有重启协议的执行代码，还有......"他顿了顿，"还有苏挽月的基因序列，和赫尔墨斯核心的匹配度99.7%。"
陈牧的后背沁出冷汗。
黑刃己经打开金属盒，里面躺着块刻着星图的水晶——那是赵云飞用半条命从遗迹里抢出来的，陈牧本打算用它换更多幸存者的活路。
但此刻，他的目光全在黑刃腰间的密钥卡上——银色翅膀的图案在雪地里泛着冷光，和芯片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交易完成。"黑刃把苏挽月往前推了半步，"带着你的女人滚。"
陈牧刚要动，芯片数据流突然暴涨——黑刃的右手在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剩下的西个净化者正悄悄包抄过来。
他假装踉跄着去接苏挽月，余光瞥见钱勇猫着腰摸到了净化者的能源车后——那是辆改装的雪地摩托，油箱上缠着起爆线。
"李明！"陈牧吼道，"打油箱！"
李明的子弹几乎同时射出。
钱勇的手刚碰到起爆线，子弹就穿透了油箱。"轰"的一声，能源车炸成火球，气浪掀翻了两个净化者。
黑刃本能地去护密钥卡，陈牧趁机扑过去，左手卡住他的手腕，右手抽出战术刀扎向他的大腿。
"放开她！"陈牧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战术刀没入黑刃大腿的瞬间，他摸到了那枚密钥卡。
苏挽月在他怀里软得像团棉花，后颈晶核的热度却突然升高，烫得他手背发红。
黑刃的枪掉在雪地上。
剩下的两个净化者刚要举枪，李明的重机枪再次轰鸣——这次子弹打穿了他们的膝盖。
陈牧把苏挽月交给跑过来的钱勇，反手把密钥卡按在战术刀上，用力一拧。
"不！"黑刃的吼声响彻冰原。
密钥卡裂开的瞬间，陈牧看到无数蓝色光粒从裂缝里飘出来，像一群被惊飞的萤火虫，转瞬就被风雪吞没。
黑刃瘫在雪地里，大腿的血渗进雪里，染红了一片。
他盯着陈牧，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烧穿风雪："你们阻止不了重启......赫尔墨斯己经醒了......"
陈牧没理他。
他抱着苏挽月，看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后颈的晶核热度也降了下来。
苏挽月的睫毛动了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想起来了......白大褂的女人是林教授，我的导师。
她给我植入晶核时说，继承者要承载旧人类最后的意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为什么......我总梦见自己在实验室里哭？"
陈牧摸了摸她的头。
远处的冰层突然传来闷响，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下面挪动。
他抬头看向北极星的方向，那里的冰层下泛着幽蓝的光，比之前更亮了，亮得像是要把天都烧穿。
"也许......"陈牧低声说，把苏挽月裹得更紧了些，"我们该去看看赫尔墨斯到底是什么。"
冰层的震动越来越明显，雪粒从冰棱上簌簌落下。
陈牧后颈的晶核突然发烫，芯片里闪过段模糊的画面：巨大的金属穹顶下，无数晶核组成的网络正在苏醒，而中心位置，刻着"赫尔墨斯"三个大字的核心，正缓缓转动。
他抱紧怀里的人，望着那片越来越亮的蓝光，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重启，可能己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