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北极圈的月亮仍悬在天空,将冰川照得泛着冷玉般的光。
月色如霜,洒在起伏的雪丘上,反射出幽蓝的辉芒。
远处冰裂谷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仿佛某种远古巨兽在沉睡中喘息。
陈牧哈出的白气在面甲上结了层薄霜,他蹲在冰棱后,后颈晶核微微发烫——芯片正将方圆五百米的辐射值以数据流形式投射在视网膜上。
寒风刺骨,像无数细针钻进衣领,他能感觉到战术手套下的手指己有些麻木。
“左侧三十米,巡逻队。”他压低声音,战术手套扣住孙涛肩膀,指腹感受到对方肌肉紧绷的颤动。
后者正扶着眼镜往干扰器里插最后一根导线,闻言手指猛地一抖,导线尖戳破了指腹,血珠立刻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凝成暗红的冰粒,落在雪地上发出极细微的“嗒”声。
消毒水味混着铁锈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陈牧的视线扫过孙涛发颤的手腕。
这个前净化者研究员昨晚在篝火边反复擦拭那半块电路板,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焊锡,像道洗不净的罪印。
“怕就别跟来。”他当时说,孙涛却将电路板按在胸口,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我女儿……在净化者的保育舱里。他们说等实验成功,就能唤醒她。”
此刻巡逻队的脚步声近了,靴底踩碎薄冰的声响清晰可闻。
陈牧能通过芯片感知到那六个人类的体温——两个在明处跺脚搓手,西个藏在冰缝后架着热成像仪。
他拽着孙涛滚进冰下暗河冲刷出的裂隙,腐雪的腥气混着孙涛身上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脚下是滑腻的冰壁,耳边传来地下暗流汩汩流动的声音,像是某种生物在黑暗中蠕动。
孙涛的牙齿开始打战,陈牧用膝盖顶住他后腰:“咬舌尖。”孙涛猛地吸气,血锈味在嘴里炸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金属的腥甜。
他望着陈牧面甲上凝结的霜花,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剥去面甲的实验体——他们的眼睛都像此刻陈牧的,暗夜里淬着冷刃的光。
干扰器“滴”地轻响。
陈牧的视网膜上,监控探头的红光转为琥珀色。
他抽出战术刀挑开冰面伪装,露出半人高的通风口——这是孙涛三天前用净化者内部系统黑来的图纸上标着“废弃管道”的入口。
孙涛摸出磁铁吸住通风口铁网,锈蚀的螺丝簌簌掉落,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坑。
金属撞击声清脆而短促,像冬夜中骤然响起的钟摆。
基地内部比陈牧想象中暖和些,大约零下五度。
墙壁是泛着金属冷光的钛合金,天花板的应急灯每隔十米亮一盏,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机油味,夹杂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刺激性气息。
孙涛掏出微型手电筒,光斑扫过墙角的标识:“基因净化计划·北极实验场·β区”。
他的声音发闷:“三年前我参与过这里的基建,原本是给……给净化者高层避难用的。”
陈牧的晶核突然发烫。
芯片弹出警告:“前方十米,生物识别门。”他挡住孙涛的手电光,战术刀在门侧缝隙里一挑,金属摩擦声像指甲刮黑板。
那种令人牙酸的噪音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孙涛的喉结动了动,摸出从装甲车拆来的解码器,手指在按键上翻飞:“这门用的是旧型号,我改过程序,三秒就能——”
“咔嗒”。
门开的瞬间,陈牧拽着孙涛闪了进去。
实验室的冷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成排的培养舱在两侧延伸,里面漂浮着变异兽的幼体:有长着六只眼睛的北极狐,有鳞片泛着荧光的雪狼,其中最大的培养舱里,一头半透明的巨熊正缓缓游动,心脏部位嵌着颗幽蓝晶核——和陈牧后颈的几乎一模一样。
液体循环泵发出轻微的嗡鸣,玻璃表面凝结着一层雾气,触手冰凉。
“意识入侵技术……”孙涛踉跄着扶住控制台,屏幕自动亮起,滚动的数据流里跳出“脑波共振”“群体意识网络”“晶核作为生物路由器”等关键词。
陈牧的指尖在便携式存储设备上翻飞,芯片正以每秒十万次的速度扫描数据:“这些是变异兽集群突然有智慧的原因。净化者在培养能连接意识的晶核,让兽潮变成他们的武器。”
“不止。”孙涛的声音突然发紧,他指向控制台最下层的抽屉,“张伟的办公室在隔壁,他……他总说有些实验数据要单独保管。”
陈牧的战术刀划开抽屉锁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档案袋封皮上的照片刺得他瞳孔收缩——是苏挽月。
照片里她穿着病号服,手腕脚腕缠着带倒刺的约束带,辐射雾从她指尖渗出,腐蚀着金属床栏。
资料第一页写着“辐射共生体07号实验记录:晶核融合度63%,脑波频率与变异兽集群高度契合,建议作为意识网络终端培养”。
后颈晶核灼烧般疼痛。
陈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他想起昨夜苏挽月说的梦——血与辐射雾混作岩浆。
原来不是梦,是张伟用针管抽走她的血,用仪器记录她每一次辐射雾的波动。
他捏紧档案袋,指节发白:“他要把她变成控制兽潮的活路由器。”
“砰!”走廊传来军靴撞击地面的脆响。
孙涛的脸瞬间煞白,他扑过去关掉控制台,屏幕熄灭前最后一行字刺痛了陈牧的眼:“07号实验体情绪波动时,变异兽集群攻击性提升200%。”
“一组检查实验室,二组守住走廊!”王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
陈牧拽着孙涛滚到培养舱后,芯片在视网膜上标出七个热源——王刚带着六名士兵,热成像仪的红光正在逼近。
孙涛的呼吸声粗得像破风箱,陈牧反手捂住他嘴,掌心触到潮湿的温热,是刚才咬破的舌尖又在渗血。
“通风管道。”芯片突然弹出新坐标。
陈牧抬头,天花板角落有个半米宽的通风口,积灰被气流卷起,在冷光里飘成细雾。
他托住孙涛后腰往上推,后者的膝盖磕在金属管壁上,闷哼声在管道里撞出回音。
陈牧刚翻进去,就听见下方传来枪栓拉动的脆响:“这里有脚印!”
管道里的空气浑浊得像陈牧的心跳。
孙涛蹲在前面,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保暖内衣,每爬一步都要蹭掉管壁的铁锈,红棕色粉末簌簌落在陈牧面甲上。
陈牧摸出战术刀,刀柄重重磕在管道接口处——“当”的一声,下方立刻传来喊叫声:“在上面!”
他拽着孙涛往反方向爬,芯片提示前方五米有出口。
陈牧用刀挑开格栅,冷空气灌进来时,他听见孙涛急促的喘息:“是……是基地外围的冰缝,我们绕到他们后面了!”
两人滚进雪堆的瞬间,警报声撕裂了夜空。
陈牧扯下面甲,冷空气灌进喉咙,他望着基地方向窜起的红光——刚才破坏监控时顺手安置的燃烧弹炸了。
孙涛趴在雪地上剧烈咳嗽,眼镜片裂了道缝,却还攥着陈牧的存储设备:“资料……都在。”
回程的雪地上,两人的脚印歪歪扭扭。
陈牧摸出压缩饼干塞进孙涛手里,后者咬了两口突然抬头:“你刚才看苏挽月档案时,晶核亮得像要烧穿皮肤。”陈牧没说话,后颈的温度却出卖了他——那是他第一次,在任务之外,感受到比理性更烫的东西。
山洞里的篝火还没熄。
苏挽月的辐射雾裹着陈芳迎出来,雾气里飘着刺鼻的苦杏仁味。
陈牧把档案袋递给她时,触到她指尖的滚烫——和培养舱里那些变异兽的晶核温度一模一样。
“他们拿我当武器。”苏挽月翻开档案的手在抖,辐射雾突然凝成尖刺,将旁边的冰柱刺出蜂窝状的孔洞。
陈牧后颈晶核突然狂跳,芯片弹出新提示:“检测到苏挽月脑波频率异常,与变异兽集群产生共振。”
他望着苏挽月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冰川下那间实验室,培养舱里的巨熊晶核也是这样,在感受到同类死亡时,会发出血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