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手指在突击步枪的护木上轻轻叩了两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晶核在颈后灼烧，像块烧红的铁，将他的神经绷成了冰原上的钢索。
西南方向的履带声越来越清晰，混着冰层碎裂的脆响，像某种巨兽在啃噬大地。
“李明，确认数量。”他的声音比雪风更冷。
“至少三十个，带两辆轻型装甲车。”李明的眼睛还贴在观察口，睫毛上结了层薄霜，“排头那个穿黑披风的——是高峰。”
陈牧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个月前在冰封河谷，就是这个净化者少校用电磁脉冲炮轰碎了他半面掩体，要不是晶核突然爆发的屏障，他现在该和那些冻土里的骸骨作伴了。
“苏挽月，你的触须能撕开装甲车的装甲板吗？”
“能。”苏挽月的回答像金属刮擦，她的右手己经完全异化，幽蓝的机械触须在身侧颤动，尖端凝着冰碴，“但需要钱勇的纳米焊枪预热三分钟——他上次说改装后的供能模块需要缓冲。”
钱勇的喉结动了动，从战术背心口袋里摸出个拇指大的遥控器：“预热程序己经启动，倒数二十秒。”他推了推沾着焊渣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要是炸了……张薇的医疗包在你触须鞘里。”
张薇正在给止血钳消毒，听见这话抬头笑了笑，发梢的冰珠簌簌落进铁盆：“我赌你的手艺比上次修发电机强。”她的声音裹着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陈牧的目光扫过墙角的孙涛和王磊。
这两个原本该站在净化者那边的研究员，此刻正挤在控制台前，孙涛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王磊则抱着个拆了一半的通讯器，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芯片碎屑。
“干扰信号能撑多久？”
“最多十分钟。”孙涛的声音发颤，“他们的新型雷达……能穿透两公里冰层。”
“足够了。”陈牧把弹夹拍进枪托，“李明带刘强去左翼，用变异兔的地雷埋在冰缝里——记得留三个给装甲车。苏挽月跟我守正门，张薇去二楼医疗点，钱勇负责能源舱。”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磊身上，“王工，通讯器修好后，截他们的频道。”
王磊的手指突然一抖，焊锡丝“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陈牧看见他后颈有片不自然的红——那是植入式芯片的排异反应。
“好……好的。”王磊把通讯器塞进战术包，起身时撞翻了椅子，金属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第一道探照灯光柱刺破夜幕，像柄银色的剑扎在基地围墙上。
陈牧的晶核突然滚烫，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装甲车的行进路线、士兵的射击角度、高峰挥刀的弧度——战术推演启动了。
“左翼！”他嘶吼着扑向苏挽月，机械触须擦着他耳尖扫过，将刚翻过围墙的净化者士兵拦腰截断。
鲜血溅在冰面上，瞬间冻成猩红的冰晶。
苏挽月的瞳孔泛着幽绿，嘴角咧到耳根，触须上的锯齿转动着，又卷住另一个士兵的枪管，“咔嚓”一声拧成废铁。
“地雷！”李明的喊声响彻雪地。
左翼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冰层像被掀开的锅盖，三个士兵被抛到半空，又重重砸在冰面上，装甲板碎成白蝶。
轻型装甲车的履带卡在冰缝里，驾驶员探出头的瞬间，刘强的战术刀己经扎进他咽喉。
陈牧端着步枪点射，子弹精准地穿过三个士兵的战术目镜。
晶核的热流涌进眼底，他甚至能看清子弹在空气中的轨迹——那是环境感知的馈赠。
但当他的视线扫过装甲车顶部时，呼吸猛地一滞：高峰正站在炮塔上，黑色披风被血风掀起，手中的电磁刀泛着幽蓝的光。
“陈牧！”高峰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以为杀了我的人，就能阻止净化？”他纵身跃下装甲车，电磁刀划破空气，在冰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你们这些实验体，早该在基因池里烂掉！”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战术推演给出十七种应对方案，但每一种都在高峰的刀光里支离破碎——这个男人的动作里带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诡谲，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退后！”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陈牧的腰，将他拽向右侧。
电磁刀擦着他的左肩划过，布料焦糊的气味钻进鼻腔。
陈牧反手甩出战术刀，刀尖扎进高峰的肩甲缝隙，却只溅起几点火星。
“没用的。”高峰扯出战术刀，随手抛进雪堆，“我的身体里有净化者的强化药剂，你们的冷兵器——”他的话突然卡住，低头看向腹部。
一根幽蓝的机械触须穿透了他的防弹衣，尖端的锯齿正在搅动他的内脏。
苏挽月的脸贴在陈牧肩头，呼吸灼热：“但我们有热兵器。”她的触须猛地收缩，高峰的身体被扯得离地半尺，鲜血顺着触须的纹路往下淌，在雪地上画出条蜿蜒的红蛇。
陈牧趁机扑过去，从高峰腰间扯下通讯器。
屏幕还亮着，最新的加密信息跳出来：“第二梯队二十分钟后抵达，坐标己确认，务必全歼实验体。”
“二十分钟。”陈牧把通讯器塞进战术背心，抬头看向基地——围墙缺口处又涌进十多个士兵，李明的刀疤上全是血，刘强正往手雷上缠冰棱，钱勇抱着个冒烟的供能模块往能源舱跑，张薇的医疗包己经湿透了。
“加固防线！”他的声音盖过枪声，“王磊！孙涛！跟我来！”
王磊跟着跑的时候，通讯器从战术包里滑了出来。
陈牧弯腰去捡，看见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背景是开满桃花的院子。
照片边缘有行褪色的字：朵朵三岁生日，爸爸永远爱你。
“走！”陈牧把通讯器塞回王磊手里。
王磊的手指在发抖，接过时碰到陈牧的手背，凉得像块冰。
他们跑到基地后方的冰丘时，陈牧的晶核突然发出刺痒的震颤。
他转头看向基地，看见王磊站在能源舱门口，手里的通讯器屏幕亮着，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有那么一瞬间，陈牧觉得他像只被冻住的蝴蝶，翅膀上沾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温度。
“陈队！”李明的喊声打断了思绪，“冰丘后面有现成的冰墙，我们可以用变异兔的胶合剂加固！”
陈牧握紧了突击步枪。
月光下，他看见更远的雪线上有车灯在闪烁——那是第二梯队的先头部队。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所有人喊：“动作快点！他们来了，我们就杀回去！”
王磊站在能源舱门口，看着陈牧的背影消失在冰丘后。
通讯器在他掌心发烫，刚才截到的新消息还在跳动：“王工，你的女儿在净化者医疗舱很安全。完成任务，她就能活过这个冬天。”
他摸了摸后颈的芯片，那里的灼痛突然变成了钝钝的疼。
远处传来冰墙倒塌的轰鸣，混着刘强的骂声和张薇的尖叫。
王磊深吸一口气，推开能源舱的门。
门内，备用发电机的嗡鸣声里，藏着他没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那台从净化者实验室偷来的解码器，此刻正躺在控制台下面的暗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