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的冷风卷起陈牧战术服的衣角，他能清晰听见孙涛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比正常呼吸快三倍，带着点踉跄。
这是个危险信号，在极寒环境里过度换气会让体温流失加快。
陈牧没回头提醒，他后颈的晶核正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将三公里内的动静一丝不漏地筛进神经。
"左前方三百米，巡逻队。"陈牧突然停步，战术靴在冰面上碾出细碎的冰碴。
孙涛的呼吸声猛地顿住。
陈牧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瞳孔收缩，喉结滚动，手指死死攥住战术枪的握把。
这是前特种侦察兵刻在骨子里的敏锐——他甚至能听见孙涛口袋里那张照片被揉皱的沙沙声。
"他们走冰脊线。"陈牧侧头，晶核的热流顺着脊椎窜到太阳穴，"我们下冰沟。"他伸手拽住孙涛的胳膊，力度不大却不容挣脱，"弯腰，别让影子投到冰坡上。"
孙涛被拉着往下滑时，手套擦过冰面的刺痛让他倒抽冷气。
他望着陈牧压得极低的帽檐，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冷冻的实验体——他们的瞳孔永远涣散，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可眼前这人的影子却像把淬过毒的刀，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阴影里。
"到了。"陈牧松开手，孙涛这才发现他们己经贴着冰沟的岩壁站定。
巡逻队的探照灯扫过头顶时，他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等光束彻底消失，陈牧从战术包里摸出压缩饼干，递过去时指节擦过孙涛冻得发红的手背："吃。
保持血糖。"
孙涛咬了口饼干，麦香混着铁锈味在嘴里散开——是陈牧体温捂化的冰碴渗进了包装。
他突然想起女儿小蕊总说爸爸的白大褂有消毒水味，可此刻这带着体温的饼干，倒像小蕊去年冬天塞给他的热乎红薯，外皮烤得焦脆，里头软得能抿化。
"路线图给我。"陈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
孙涛慌忙从内层口袋掏图纸，指尖在抖，图纸边缘被折出的细痕里还沾着咖啡渍——那是他在实验室偷偷冲的速溶，为了熬通宵修改实验日志。
陈牧的指腹划过图纸上用红笔圈出的“第三实验室”，晶核的灼热感突然加剧，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后颈。
"这里。"他的指甲在"备用通风口"的位置压出个凹痕，"你说的密码，确定是2759？"
"是。"孙涛的喉结动了动，"上周三我改的，为了...为了万一。"他没说后半句——万一哪天他能像现在这样，带着活人温度的饼干，去救困在培养舱里的女儿。
冰原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陈牧抬头的瞬间，晶核传来刺痒的预警。
他猛地拽着孙涛扑进冰沟侧边的雪堆，三秒后，头顶掠过变异雪枭的尖啸。
那畜生的瞳孔泛着幽蓝，是被净化者注射过神经强化剂的标记。
孙涛的脸埋在雪里，闻到陈牧战术服上淡淡的硝烟味，突然想起实验室监控里那些被雪枭撕碎的逃犯——他们的血在雪地上绽开，像极了小蕊生日时吹爆的红气球。
"走。"陈牧拍掉两人身上的雪，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还有两公里。"
基地外墙的冰雕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孙涛的手指按在密码锁上时，能听见自己关节的脆响。
密码键的金属冷得刺骨，他输入2759的瞬间，陈牧的手掌按在他后背上——不是推，是稳，像块压舱石。
"咔嗒"一声，门开了。
基地内部的冷和冰原不同，是带着金属腥气的冷。
陈牧的晶核在发烫，他能感知到二十米外巡逻兵的皮靴声，每一步间隔1.2秒，枪托碰撞护甲的频率是0.8秒一次。
孙涛的呼吸又开始急促，陈牧侧头，看见他盯着走廊尽头的标识牌——"生物工程部·C区"，字体和他工牌上的一模一样。
"摄像头在三点钟方向。"陈牧的声音像片薄冰，"低头，假装搬运仪器。"他扯下孙涛脖子上的工牌挂在自己胸前，金属牌面撞在战术服上发出轻响，"记住，你是来取实验样本的研究员。"
孙涛的喉咙发紧，他望着陈牧眼里的冷硬，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编程的战斗机器人——他们的动作永远精准，可陈牧不一样，他的每一步都带着活人特有的弹性，像根拉满的弓，随时能射出致命的箭。
第三实验室的门禁灯在陈牧的感知里亮起红色。
他伸手按住孙涛的肩膀，后者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摸出张磁卡——那是他上周趁主管不注意复制的。
门开的刹那，陈牧的晶核突然灼烧起来，像有团火在往脑子里钻。
实验台上的全息投影还亮着，苏挽月的影像被分解成绿色的数据流，她的触须正穿透虚拟的防护盾，在半空中划出银亮的弧。
孙涛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认出那是上周西的实验记录——当时他们捕获了只变异藤壶，试图提取其共生基因，可投影里的参数明显更复杂，更接近...
"他们在逆向解析挽月的共生体。"陈牧的声音低得像闷雷，手指按在操作台上，晶核的热流顺着金属表面窜进设备。
孙涛这才发现他后颈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晶核的轮廓在皮下若隐若现，像团要破茧的火。
"数据接口在这里。"孙涛冲过去，指尖快速敲击键盘，"我需要三分钟。"他的额角沁出冷汗，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投影里小蕊的脸突然闪了一下——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操作台前记录数据，发梢还沾着培养舱的冷凝水。
"警报！"
刺耳的蜂鸣声炸响时，陈牧的晶核传来剧烈刺痛。
他拽起孙涛就往门外跑，战术枪在左手，右手的战术刀己经弹出刀刃。
走廊里的巡逻兵正在冲刺，他们的枪托上缠着红色绸带——那是净化者精英部队的标志。
"往左！"陈牧踢开旁边的储物箱，里面的冷冻试剂瓶哗啦啦滚出来。
孙涛被推得踉跄，抬头看见陈牧在冰墙上快速划了道痕迹，晶核的红光透过皮肤，在冰面烙出个箭头。
下一秒，追击的士兵踩上滚过来的试剂瓶，冰面瞬间结出滑溜溜的冰层，两个人摔得撞在墙上。
"走安全通道！"陈牧拽着孙涛冲进楼梯间，身后传来子弹打在金属扶手上的火花。
孙涛的肺像要炸开，他听见陈牧的呼吸依然平稳，每一步的步幅都精准到厘米，就像在推演里预演过千万遍。
出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时，孙涛才发现自己的战术服后背全湿了。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上他的手腕，温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数据拿到了。"陈牧把战术U盘抛给李明，后者立刻转身往基地跑，军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像鼓点。
"小蕊..."孙涛的声音发颤。
陈牧拍了拍他的肩膀，晶核的热度透过战术服传过来："数据里有培养舱的定位。"他指了指基地方向，苏挽月的触须正轻轻卷着U盘，"等分析完——"
警报声突然从基地内部传来，陈牧的脸色骤变。
他转身看向冰原，远处的冰层正在剧烈震动，一道黑影破冰而出，月光下，那畜生的眼睛泛着和实验投影里一样的幽蓝。
"开会。"陈牧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现在。"
孙涛望着他走向基地的背影，突然想起小蕊小时候总说爸爸的白大褂像云，可此刻陈牧的战术服上沾着冰碴，却比任何云都更让人安心。
他摸了摸胸口的照片，小蕊的笑脸被体温捂得温热，而战术服里层的U盘，正随着心跳轻轻震动——那里面不只有净化者的秘密，还有他和女儿重聚的可能。
冰层下的震动还在继续，可孙涛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基地里传来的脚步声，混合着众人的低语，像团正在燃烧的火，要把这极寒的黑夜，烧出个破晓的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