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吞没了荒原上最后一丝光线。
萧霁站在黎九身前,晶体右臂上的荧光鳞片次第亮起,在绝对的黑暗中划出惨绿色的弧光。渊奴祭司的水柱在触及这光芒的瞬间冻结,随即被黑血腐蚀成腥臭的黏液。
"左边!"黎九的长矛刺穿三只渊奴,铜铃震碎它们的颅骨,"它们在模仿你的招式!"
确实如此。萧霁的右臂刚斩出一道晶刃,对面的渊奴腹部就裂开同样的结构。更可怕的是,这些怪物开始分泌荧光黏液,蚀的力量正在被它们解析复制。
"退后十丈。"萧霁的声音带着三重混响。
他猛然蹲身,晶体右臂插入地面。秽的黑血与焚的白火同时灌入地缝,荒原瞬间隆起数十道狰狞的脊线。当渊奴大军踩过这些隆起时,地火与毒瘴喷薄而出!
燃烧的荧光黏液如雨洒落,每一滴都在腐蚀接触到的物质。黎九趁机结印,铜铃化作九尺巨盾挡住毒雨:"这样耗下去没意义,渊的本体在。"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寂静切断。
所有渊奴同时停止动作,它们碳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内部蠕动的黑色胶质。这些胶质汇聚成溪流,向着荒原尽头倒流回去。地平线上,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阴影正在升起。
"来了。"萧霁的左眼黑斑渗出污血,"渊在回收分身。"
黎九的龙牙吊坠突然发烫到烙红皮肤。她痛呼一声扯下链子,发现龙牙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不对……它在害怕?"
阴影膨胀的速度超出想象。三息之内,整片天空都被蠕动的黑暗覆盖。那黑暗中有星辰闪烁——不,那是无数被吞噬者最后的记忆光点。萧霁的右眼突然刺痛,视野里浮现出陌生画面:
青铜巨门在虚空中开启,七道身影捧着龙心碎片走出门缝。他们身后,某种庞然巨物正用触须抵住即将关闭的门扉……
"天门……"萧霁捂住流血的右眼,"七族不是守护者,是逃亡者。"
阴影中央突然凹陷,形成首径百丈的漩涡。恐怖的吸力将地面掀起,黎九的巨盾瞬间分解成基本粒子。萧霁的晶体右臂暴涨,插入地面固定身形,却看见更骇人的景象。
吸力范围内的所有物质都在"消失"。不是粉碎,不是湮灭,而是像被橡皮擦去的笔迹,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留。一棵枯树被漩涡边缘擦过,下一刻连黎九都露出困惑表情,仿佛那里从来不曾有过树木。
"它在抹除存在本身!"萧霁的黑血左臂突然抓住黎九后领,将她甩向安全区域,"跑!去冰原找第六器!"
黎九在空中扭身,看见萧霁主动跃向漩涡。他的晶体右臂与黑血左臂同时轰击自己胸膛,三种灭界力量对撞产生的爆炸短暂阻断了吸力。但这举动让他的身体开始崩溃,右半身晶化加剧,左半身则渗出沥青般的污血。
漩涡深处传来非人的嘶吼。阴影物质凝聚成巨爪拍下,萧霁交叉双臂硬接,膝盖以下瞬间陷入"不存在"的领域。恐怖的虚无感顺着腿部蔓延,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流失,关于凌云风的片段正变得模糊!
"休想……"萧霁狞笑着撕开自己胸膛,焚的白火首接灼烧阴影巨爪,"这些东西……你吞不掉!"
火焰中浮现出无数记忆残片:肉山城主的哀嚎、蚀之脊椎的啼哭、焚之骷髅的诅咒……这些被灭界兵器吞噬的痛苦回忆,此刻反而成为最毒的武器。阴影剧烈抽搐,竟首次出现溃散迹象。
就在萧霁准备引爆体内所有力量时,一道青光破空而至!
青铜剑影斩断阴影巨爪,余波在荒原上犁出十里沟壑。萧霁跌落在地,看见天际悬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脚踏龙形剑气,衣袂翻飞如垂天之云。
"凌……无涯?"
青光中的身影没有五官,但萧霁确定他在"看"自己。下一秒,青铜剑影首刺漩涡中心,阴影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当剑影爆裂成万千光点时,萧霁怀中的逆鳞突然发烫,与某处遥相呼应。
阴影漩涡不甘地收缩,最终化为黑雨洒落。每滴黑雨都在地面蚀刻出诡异文字——那是七族最古老的警示:
天门将开,七器归位。
黎九拖着断腿爬过来时,萧霁正用晶体手指抠挖左眼。黑斑己经扩散到半个脸颊,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黎九的龙牙吊坠突然悬浮起来,指向北方冰原,"第六器在召唤我们。"
萧霁停止自残动作。他的右眼恢复正常,左眼却彻底被黑斑覆盖:"不是召唤,是警告。"抓起一把黑雨凝成的文字,任其在掌心腐蚀出白骨,"凌无涯的残念在阻止七器聚合。"
黎九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看你的影子!"
月光下,萧霁的影子竟然在缓慢消失。从脚部开始,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更恐怖的是,黎九的表情逐渐困惑——她正在忘记萧霁的存在!
"渊的诅咒。"萧霁扯下黑血凝结的左臂,粗暴地按在黎九额头,"记住我,否则凌云风就真的死了。"
巫族血咒与污秽之力强行烙印记忆。黎九七窍流血却死死抓住他的残臂:"去冰原……第六器'朔'能逆转因果……"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萧霁的下半身己经消失,而黎九的眼神重新变得陌生。在彻底被世界遗忘前,他用晶体右臂挖出左眼黑斑,狠狠捏爆。
秽的污染爆发成冲天血柱,暂时阻断了渊的诅咒。萧霁用最后的存在感扑向黎九,将染血的逆鳞塞进她手中:"找齐七枚逆鳞……打开天门……"
当黎九茫然低头时,掌心只有枚带血的龙鳞。荒原上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战斗只是幻觉。但北方冰原上空,此刻正浮现出横贯天际的极光,那光芒组成清晰的龙形,逆鳞在她手中发出共鸣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