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的右臂己经完全晶体化，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蚀的荧光液体。每一次心跳，都能听见骨骼摩擦的脆响，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骨髓里搅动。黎九走在他前方三步远，腰间铜铃随着步伐轻响，在死寂的荒野中格外刺耳。
"再往前就是无魂之域。"她突然停步，指向地平线上扭曲的空气，"活人踏入，神魂自燃。"
萧霁的左眼黑斑微微发烫，视野里浮现出火山口的轮廓。那里本该喷吐浓烟，此刻却被诡异的蓝白色火焰笼罩，火舌舔舐着天空，将云层烧出巨大的空洞。
"你确定逆鳞能压制焚？"萧霁的声音沙哑，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灼热的沙。
黎九冷笑，扯开兽皮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烧伤："三年前我族最后的大巫尝试接近火山，带回来的只有这块龙牙。"她轻抚颈间的吊坠，"他的魂魄烧了七天七夜才熄灭。"
地面开始震颤。远处的地平线突然隆起，一道火浪如海啸般扑来！黎九迅速咬破手指，在两人脚下画出血符。火浪撞上无形屏障的瞬间，萧霁看清了那根本不是火焰——而是无数燃烧的人形纠缠在一起，它们的哀嚎声被高温扭曲成刺耳的尖啸。
"火傀。"黎九的符纸迅速焦黑，"焚用死者魂魄做柴薪。"
屏障破碎的前一秒，萧霁的晶体右臂突然插入地面。蚀的力量疯狂蔓延，在火浪中冻出一条荧光隧道。两人冲进隧道的刹那，后方传来冰晶炸裂的爆响，炽热的狂风几乎掀翻他们。
火山口近在咫尺，岩壁上爬满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一具焦尸，它们手脚并用在灼热的岩石上爬行，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蓝火。
"封印松动了。"黎九指向火山口中央。那里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盖着玄冰，但冰层己经融化大半。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新的火傀从岩浆里爬出。
萧霁的左眼突然剧痛，黑斑中传来凌云风断断续续的意识："小心……焚在……引诱你……"
话音未落，所有锁链上的焦尸同时转头。它们咧开碳化的嘴，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容器……过来……"
岩浆湖突然沸腾，一具三丈高的骷髅缓缓升起。它的每根骨头都刻满符文，颅腔内悬浮着朵纯白火苗。当这具骷髅张开手骨时，萧霁怀中的逆鳞突然发烫——第三枚龙牙正在骷髅掌心燃烧！
"它把龙牙当成了祭品。"黎九脸色惨白，"焚在吸收逆鳞的力量！"
骷髅王将龙牙按进自己胸骨，白色火苗暴涨。整个火山口的温度骤然升高，萧霁晶体右臂的表面开始出现细密裂纹。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左眼黑斑中的污秽之力正在被蒸发！
"退后！"萧霁推开黎九，异化右臂猛地插入岩壁。蚀的荧光液体注入火山岩，瞬间凝结出千百根晶刺。骷髅王被钉在原地，但白色火焰顺着晶刺反扑，眨眼间烧到萧霁肩头。
血肉燃烧的味道混着焦臭，萧霁却感觉不到疼痛——焚的火焰首接灼烧灵魂。他的视野开始泛白，记忆碎片如沸水般翻滚：
六岁的自己被按在祭坛上，族长用骨刀划开他的脊背；凌云风在血雨中转身，背后龙纹正在吞噬荒的黑血；肉山城主裂开的巨嘴里，无数触须缠绕着尖叫的活人……
"萧霁！"黎九的吼声惊醒了他。
骷髅王己经挣脱晶刺，燃烧的手骨离他胸口不足三尺。千钧一发之际，萧霁做了一件让黎九魂飞魄散的事——他主动抓住骷髅王的手腕，将燃烧的龙牙按在自己晶体右臂上！
冰晶与白火相撞的爆炸掀翻了整个火山口。萧霁在坠落中看到自己的右臂分崩离析，但碎裂的晶体里迸发出漆黑黏液——秽的力量趁机反扑，与白火纠缠成一团扭曲的能量体。
岩浆湖突然静止，所有火傀齐声哀鸣。骷髅王踉跄后退，颅腔内的白火明暗不定。萧霁趁机扑向悬浮的心脏，左眼黑斑彻底裂开，化作漩涡疯狂吸收周围的火焰。
"你找死！"骷髅王的声音震落岩壁碎石，"焚会烧尽你的轮回！"
萧霁己经听不见了。他的手掌贴上心脏表面残存的玄冰，逆鳞自动吸附上去。三种灭界力量在他体内形成恐怖平衡：蚀的荧光在右肩凝结新臂，秽的黑血盘踞左半身，而心脏位置跳动着夺来的白火。
火山开始崩塌。黎九甩出骨链缠住萧霁的腰，拖着他冲向唯一稳定的岩缝。身后传来骷髅王解体前的最后咆哮："集齐七器之日，就是你们成为薪柴之时！"
三日后，枯骨荒原。
黎九用巫族秘药包扎萧霁的右肩。新生的手臂覆盖着荧光鳞片，指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就结晶成刺。
"你体内现在有三种灭界兵器。"她系紧绷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霁望向北方。左眼视野里浮现出新的坐标——万里冰原下的巨大阴影正在蠕动，第五器"渊"的封印松动了。
"意味着我越来越不像人了。"他握紧拳头，晶体指甲刺入掌心，"凌云风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黎九突然按住他的额头，巫族秘纹在两人之间亮起："听着，守契者不是容器，是钥匙。七族先祖用他们开启天门，但有人背叛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萧霁胸口白火突然暴动，烧穿了黎九的护心镜。少女喷血飞退，而荒原尽头的地平线上，一道接天连地的黑潮正滚滚而来。
那是数以百万计的渊奴——被第五器污染的生物，它们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会被吞噬。
萧霁站起身，三种力量在体内形成诡异的和谐。他撕下染血的衣襟缠住左眼，仅剩的右眼瞳孔分裂成双重竖瞳：
"跑，还是战？"
黎九擦掉嘴角的血，铜铃化作丈八长矛："巫族从不背对黑暗。"
黑潮前端突然爆开数十道水柱，每条水柱顶端都站着渊奴祭司。它们腹部裂开的嘴里，正传出与骷髅王一模一样的宣言：
"成为渊的一部分……"
萧霁的晶体右臂暴涨三倍，荧光鳞片下渗出黑血与白火。当第一波渊奴扑到面前时，他笑了，那是荒曾经咧到耳根的狰狞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