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轮椅通道的灯光刺得程远睁不开眼。颜晓月推着他穿过安检时,金属探测器突然尖锐鸣叫——是他的钛合金假肢。安检员掀开毛毯检查时,程远下意识去摸左胸的起搏器,却发现颜晓月己经提前准备好了医疗证明。
"习惯了?"程远仰头看她。三个月的康复治疗让他的声音不再嘶哑,但右脸的疤痕依旧狰狞。
颜晓月弯腰系紧他的安全带,嘴唇擦过他耳际:"习惯什么?"
"照顾废人。"
她突然咬住他耳垂,首到他疼得吸气才松开:"再这么说,下次咬这里。"手指点了点他起搏器的位置。
飞机起飞时,程远死死攥住扶手。颜晓月掰开他手指,将自己的婚戒套在他无名指上:"医生说疼痛共享能缓解焦虑。"她将另一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现在你的心跳我都能感觉到。"
戒指内圈的传感器微微发烫。程远望着舷窗外的云海,突然问:"为什么是瑞士?"
颜晓月从包里取出泛黄的照片。雪山下的小教堂前,年轻的程远搂着穿白大褂的老人,背后挂着"基因疗法国际研讨会"的横幅。
"格林教授去年去世了。"她指向照片角落里的白发学者,"他留下的研究资料,能治好你的神经损伤。"
程远的独眼突然。他颤抖着摸向照片,却在即将触及时缩回手:"如果...失败了呢?"
"那就继续治。"颜晓月翻开护照,签证页密密麻麻盖满了入境章,"日本的血浆置换,德国的神经再生,美国的仿生眼项目..."她突然哽咽,"程远,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赌。"
空姐送来香槟时,程远正盯着自己的假肢出神。颜晓月将酒杯塞进他手里,突然单膝跪在过道上:"程远先生,你愿意娶一个满身针孔、血液含毒的女人吗?"
香槟洒在毛毯上。前排乘客的偷拍镜头里,程远用残破的双手捧住她的脸,吻落在她同样疤痕累累的额头:"戒指都戴了,现在才问?"
苏黎世机场的轮椅租赁处,工作人员递来登记表:"蜜月旅行?"程远刚要点头,颜晓月己经抢答:"医疗婚礼。他答应过要在雪山下娶我。"
格林教授的旧宅改成了研究所。助手领着他们穿过实验室时,程远突然僵在某个标本柜前——里面泡着颗人工心脏,标签上写着"RH-null血型适配原型"。
"您的心脏模型帮了大忙。"助手打开投影仪,"根据您的干细胞和颜小姐的血清,我们培育出了神经再生因子。"
屏幕上的3D模型缓缓旋转,程远残缺的视神经被红色光点逐渐修复。颜晓月突然捂住嘴——模型日期显示研究开始于两年前,正是程远"确诊绝症"的时候。
"你早就..."她转向轮椅上的男人,"计划好了一切?"
程远转动轮椅来到窗前。雪山下的小教堂尖顶在夕阳中泛着金光:"计划里没有轮椅。"他苦笑着摸向空荡的裤管,"也没算到卢天衡会炸实验室。"
婚礼前夜,颜晓月在更衣室发现了一份加密档案。格林教授的笔记记载着惊人事实:程远接受的第一次心脏手术,替换的竟是卢天衡制造的仿生器官。而真正RH-null血型的心脏,至今保存在某处。
她赤脚冲进病房时,程远正在注射止痛剂。针管掉在地上,他慌乱地拉下衣袖,但颜晓月己经看见了——他整条左臂布满了针孔,有些己经溃烂。
"你还在接受实验?"她掀开他的病号服,更多针孔暴露在灯光下,"用自己做药物测试?"
程远试图去够轮椅,却被她按在床边。当颜晓月撕开他后背的纱布时,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脊椎上新鲜的缝合线组成一个字母"Y"。
"格林教授的最后一个课题。"程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神经桥接手术。如果成功,我或许能重新站起来。"他指向窗外的教堂,"想在婚礼前给你个惊喜。"
颜晓月将脸埋在他枯瘦的掌心,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这双手曾经能轻松制服歹徒,现在却连捧花都握不住。
"傻子。"她吻着他手腕的留置针,"我爱的从来不是英雄程远。"
婚礼当天的阳光格外好。程远穿着定制西装坐在轮椅上,假肢藏在裤管里。当颜晓月捧着雪山玫瑰走来时,他突然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宾客的惊呼声中,他踉跄着迈出第一步。假肢膝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他固执地推开助行器,向新娘伸出手:"给我...三分钟......。"
颜晓月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程远额头渗出冷汗,看着他的衬衫后背被鲜血浸透,看着他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重重跪倒。
神父递来的誓言书上沾了血。程远签完名就陷入昏迷,急救灯的蓝光中,颜晓月握着他冰凉的手,听见医生低声讨论"脊椎缝合线崩裂"。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整夜。清晨时分,主刀医生走出来,白大褂上全是血:"神经桥接成功了,但..."他摘下口罩,"病人要求我们优先保住手臂神经,代价是...永久性截瘫。"
病床上的程远醒来时,窗外正飘着雪。他摸索着触到颜晓月的婚戒,嘴角微微上扬:"正好...轮椅是定制的......。"
颜晓月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那里有道新添的疤痕,是今早刚完成的手术:"格林教授的神经干细胞,我们的孩子将来用得上。"
程远的独眼突然睁大。他颤抖着摸向她的肚子,仪器上的心跳曲线骤然飙升。颜晓月笑着吻他眼角的泪:"惊喜吗?你当小白鼠的时候,我也没闲着。"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教堂的尖顶。病床边的保温箱里,雪山玫瑰依然盛开着。程远用尽力气扯下输液管,在医嘱单背面画了幅简笔画:轮椅上的男人,抱着穿婚纱的女人,女人怀里还有个婴儿。
画到婴儿时笔没墨了。颜晓月咬破手指,蘸血补上了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