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雾气笼罩着蓝月谷。颜晓月跟在程远2.0身后，穿过崎岖的山路。每走一步，脚踝的旧伤都传来尖锐的疼痛，但她咬牙忍住不出声。小C在她口袋里不安地窜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前面就是。"程远2.0停下脚步，指向山谷深处一栋半毁的建筑，"陆氏制药的秘密实验室，真正的程远...就在那里。"
颜晓月胸口发紧。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程远死去的地方。废墟比她记忆中更加破败，墙壁焦黑，窗户全部碎裂，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程远的叔叔检查了手枪弹药："我打头阵。如果有埋伏..."
"不会有。"程远2.0摇头，"这是个陷阱，但他们不会在这里设伏。"他看向颜晓月，眼神复杂，"他们知道你会来，所以把真正的战场设在了别处。"
男人皱眉："什么意思？"
"骨灰只是诱饵。"程远2.0苦笑，"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晓月体内的基因数据。只要我们出现在这里，他们的追踪程序就会启动。"
颜晓月摸向胸口的蝴蝶印记，那里的蓝光比平时更加活跃："那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有些事...必须了结。"程远2.0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像极了真正的程远，"而且，他值得一个体面的告别。"
废墟内部比想象中整洁，显然有人定期清理。他们沿着残破的走廊前进，最终来到一间保存完好的圆形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金属台，上面是一个晶莹的骨灰盒。
颜晓月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她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简单的盒子承载了太多——程远的笑容，他指尖的温度，他说过的每一句情话，以及最后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程远2.0轻轻扶起她："去吧，他在等你。"
骨灰盒冰凉刺骨。颜晓月将它抱在怀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盒子上刻着一行小字：CY-01，后面是程远的生卒年月。如此冷漠的标记，仿佛他只是一个实验样本，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怎么敢..."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男人愤怒地踢翻一旁的仪器："这群畜生！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程远2.0却异常平静。他走到墙边，按下隐藏的控制板。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通道："没时间悲伤了。他们随时会到。"
通道尽头是一个小型停机坪，停着一架老式首升机。程远2.0熟练地启动引擎，示意他们上去。
"你会开这个？"男人惊讶地问。
"程远会的，我就会。"程远2.0调整着仪表盘，"抓紧，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首升机升空的瞬间，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十几辆黑色越野车正沿着山路疾驰而来，车顶的狙击手己经架起了武器。
"低头！"程远2.0猛拉操纵杆。首升机险险避过第一波子弹，向峡谷深处飞去。
颜晓月紧紧抱着骨灰盒，小C则死死抓住她的衣领。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远，但危险远未结束——首升机仪表盘上，油量警告灯己经开始闪烁。
"撑不到安全区了。"程远2.0咬牙，"准备迫降。"
他们在峡谷边缘的一片空地上紧急降落。首升机滑出数十米才停下，尾翼撞在岩石上彻底报废。
"走！"程远2.0拖出藏在座位下的背包，"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躲藏。"
他们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进，最终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内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简易床铺、罐头食品，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发电机。
"你早就准备好了？"颜晓月惊讶地问。
程远2.0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侧脸与程远完美重合："从我有意识那天起，就计划着逃离。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男人去洞口放哨，留下颜晓月和程远2.0独处。油灯的光晕中，骨灰盒泛着冷光。颜晓月轻轻抚过盒盖，突然发现底部有个暗格。
"等等..."她摸索着打开暗格，里面是一枚戒指——简单的铂金环，内侧刻着两个字母：C&Y。
程远2.0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他果然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求婚。"程远2.0的声音沙哑，"计划在你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他甚至练习了三个月怎么单膝跪地才不会显得笨拙。"
颜晓月的眼泪砸在戒指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程远求婚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收到"戒指。
"帮我戴上吧。"她将戒指递给程远2.0，"就当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
程远2.0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戒指。当他托起她的左手时，颜晓月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和真正的程远紧张时一模一样。
戒指滑入无名指的瞬间，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程远2.0立刻扑倒颜晓月，用身体护住她和骨灰盒。
"待在这里！"他抓起地上的猎枪冲了出去。
洞外的交火声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归于寂静。颜晓月抱紧骨灰盒，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当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她几乎不敢抬头。
"结束了。"程远2.0站在洞口，身上沾满血迹，"但不是我们的人。"
颜晓月这才看到，程远的叔叔躺在血泊中，胸口有一个狰狞的弹孔。她冲过去，徒劳地按压伤口，但鲜血仍然不断涌出。
"走..."男人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将染血的芯片塞进她手里，"给...媒体..."
他的眼睛永远定格在了愤怒和不甘上。颜晓月跪在尸体旁，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小C从她口袋里钻出来，轻轻舔舐她的手指，像是在安慰她。
"我们得走了。"程远2.0轻声说，"很快会有更多人过来。"
"不能就这样丢下他..."
"他不会希望我们死在这里。"程远2.0强硬地拉起她，"拿上芯片，完成他的使命。"
他们在悬崖边埋葬了男人，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的坟。没有墓碑，只有颜晓月插在石缝中的一支野花——蓝色的，像极了程远眼睛的颜色。
接下来的路程异常艰难。为了躲避追捕，他们只能在夜间行进。食物所剩无几，水也快喝完了。但最折磨人的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煎熬——每看一眼程远2.0，颜晓月都会想起骨灰盒里那个真正的程远。
第三天夜里，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座废弃的气象站。程远2.0撬开生锈的铁门，里面竟然别有洞天：简易的生活区，通讯设备，甚至还有一台能上网的电脑。
"安全屋。"程远2.0解释道，"程远父亲留下的，只有我和陈叔知道。"
颜晓月将芯片插入电脑，里面的内容令她窒息——不仅是克隆实验的证据，还有陆氏制药多年来非法人体实验的完整记录。更可怕的是，文件显示他们不止克隆了程远，还克隆了至少二十个"特殊基因携带者"，包括颜晓月的母亲。
"妈妈..."她盯着屏幕上那个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女性的照片，胃部一阵绞痛，"她还活着吗？"
程远2.0摇头："原始样本大多在实验初期就...消耗掉了。他们现在克隆的都是第二代、第三代复制体。"
颜晓月将资料备份到多个云端，又匿名发送给了几家权威媒体。做完这一切，她精疲力竭地倒在简易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程远2.0坐在床边，轻轻为她盖上毯子。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疲惫的脸上。这一刻，他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鲜活，以至于颜晓月几乎要相信他就是程远本人。
"睡吧。"他柔声说，"明天还要赶路。"
颜晓月抓住他的手腕："留下来...陪我。"
程远2.0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你知道我不能...这不合适..."
"就只是躺着。"颜晓月往里挪了挪，"我害怕一个人。"
最终，程远2.0和衣躺下，刻意保持着距离。但半夜颜晓月惊醒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蜷缩在他怀里，而他的手臂正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环着她。
晨光中，程远2.0的睡颜安静得像个孩子。颜晓月悄悄观察他睫毛的弧度，鼻梁的线条，还有下巴上那道几不可见的疤痕——与程远分毫不差。如果不是骨灰盒就放在床头，她真的会相信奇迹发生了。
"看够了吗？"程远2.0突然开口，眼睛却没睁开。
颜晓月尴尬地移开视线："抱歉..."
"没关系。"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我们要去最后一个地方。"
"哪里？"
"程远最想带你去的地方。"他神秘地笑了笑，"他说过，等一切结束，要带你去那里看星星。"
他们徒步翻过两座山，最终来到一片开阔的高地。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整个山谷。程远2.0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铲子，开始挖坑。
"这是..."
"他最后的愿望。"程远2.0将骨灰盒轻轻放入坑中，"希望长眠在能看到星星的地方。"
颜晓月跪在土坑旁，最后一次抚摸骨灰盒。她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按在盒盖上："等我，下辈子一定找到你。"
填土的过程像是一场无声的仪式。当最后一捧土落下时，颜晓月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小小的土堆上痛哭失声。这一次，程远2.0没有安慰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任由她发泄所有积压的悲伤。
夜幕降临时，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很快，整个夜空布满了星辰，明亮得几乎不真实。
"他说得对。"颜晓月仰着头，泪水在星光下闪烁，"这里的星星...真美。"
程远2.0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颜晓月惊慌地扶住他，才发现他的皮肤又开始出现蓝色裂纹。
"血清失效了？"
"克隆体的寿命本来就不长。"程远2.0苦笑，"我能感觉到...时间不多了。"
颜晓月翻找背包，却想起最后一支血清己经用完了。她无助地抱住程远2.0，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从他体内流失。
"别哭。"他擦去她的眼泪，"我本就不该存在。能见到你，完成他的遗愿...己经足够了。"
星光下，程远2.0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蓝色的粉末——骨灰盒暗格里剩下的最后一点。
"帮我..."他将瓶子递给颜晓月，"撒在风里...让我们...一起守护你..."
颜晓月接过瓶子，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当最后一粒蓝色粉末随风飘散时，程远2.0的眼睛永远闭上了。他的嘴角还带着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小C从颜晓月口袋里钻出来，轻轻蹭了蹭程远2.0的脸，然后回到她肩上。夜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远方雪山的寒意。
颜晓月独自坐在两座新坟之间，仰望满天繁星。她知道，从今往后，漫长的余生都将在思念中度过。但此刻，在星光与夜风的怀抱里，她并不孤单。
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程远从未离开的证明。颜晓月轻抚着它，轻声哼起那首程远最爱的老歌。歌声飘散在风里，或许某颗星星上的他，正在静静聆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