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烟气缭绕中,西皇子苏逸风身着蟒袍,长身玉立在丹陛之下。皇帝斜倚龙榻,咳出的血沫染红了明黄丝帕,却仍强撑着展开一卷明黄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皇子苏逸风,德才兼备,深孚众望,着立为皇太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钦此。”
诏书声落,殿内鸦雀无声。吏部尚书王弘儒攥紧笏板,指节泛白,蟒袍上的仙鹤补子在烛火下微微颤动。他跨出班列,声如洪钟:“陛下!西皇子与柳家过从甚密,柳云舟手握北疆兵权,柳如芸干预朝政,此乃国之大忌!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王尚书是觉得,朕的旨意,也能收回?”苏逸风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抬手,身后内侍捧上一口朱漆木箱,“昨日,东宫卫率于城南废宅,查获忠义侯余党藏匿的密信与账册。”木箱打开,金银珠宝滚落一地,几封用火漆封印的信件被呈到皇帝案前。
皇帝颤抖着展开一封,瞳孔骤然收缩——信中赫然是王弘儒的亲笔手书,约定与忠义侯余党“共图大事,拥立贤君”。信纸角落的朱砂印泥,正是吏部尚书的私印。“王弘儒!”皇帝猛地将信拍在案上,“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弘儒脸色煞白,踉跄后退半步:“陛下明鉴!此乃栽赃陷害!”他转向苏逸风,眼中喷出怒火,“西皇子为登储位,竟行此卑劣手段!”
“卑劣?”苏逸风轻笑一声,踱步到王弘儒面前,玄色锦袍上的暗纹云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比起私通叛党,意图颠覆朝纲,本皇子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他侧身让开,柳云舟带着一队金吾卫踏入殿内,甲胄铿锵作响。
“拿下!”柳云舟一声令下,两名校尉上前按住王弘儒。老尚书挣扎着嘶吼:“苏逸风!你不得好死!柳家拥兵自重,早晚...”话未说完,己被校尉堵住口鼻。苏逸风望着他被拖出殿外的狼狈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陛下,”苏逸风转身奏道,“忠义侯余党一案,牵涉甚广,臣请旨彻查,以绝后患。”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群臣,那些曾反对立储的官员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柳如芸站在人群中,望着苏逸风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安。
三日后,册封大典在太和殿举行。苏逸风身着太子蟒袍,接受百官朝拜。当他从皇帝手中接过太子金印时,殿外突然传来惊雷炸响。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镇定,将金印紧握手中——那冰凉的触感,仿佛预示着权力的重量。
大典之后,东宫立刻展开清洗。吏部侍郎被指为“王弘儒同党”,下狱问罪;御史台数名言官因“妄议储君”被贬谪蛮荒。苏逸风坐在东宫书房,望着墙上的江山舆图,指尖划过吏部的位置。秦越跪地禀报:“殿下,柳将军己按您的吩咐,将北疆军饷的调配权收归户部。”
“很好。”苏逸风头也不回,“告诉柳云舟,北疆军务繁忙,不必频繁回京。”他拿起案上的密信,上面是柳如烟的字迹——她在追查幽冥阁时,发现王弘儒与一个神秘组织有金钱往来。“幽冥阁...”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来,这天下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深。”
此时的柳如芸,正站在冷宫门前。楚怀霜抱着幼子,面色憔悴地望着她:“柳姐姐,太子...他真的会放过我们吗?”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啼哭起来,哭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柳如芸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兄长从北疆带回的平安佩,你且收下。”
回到柳府,柳如烟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见姐姐进来,连忙将纸页收起:“阿姐,我查到王弘儒的钱,都流向了江南的‘云锦阁’,那是幽冥阁的据点之一。”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太子在册封大典前夜,曾秘密会见一个戴面具的人。”
柳如芸心中一凛。她想起苏逸风接过金印时那异样的眼神,想起他处理王弘儒时的雷厉风行,忽然意识到,这个她曾以为可以托付的人,早己在权力的漩涡中变了模样。“你继续查,”她握住妹妹的手,“万事小心。”
深夜,东宫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苏逸风展开一卷泛黄的卷宗,上面记载着二十年前的一桩悬案——先皇最宠爱的淑妃暴毙,据说与当时的忠义侯有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卷宗丢入火盆。火焰腾起,照亮了他眼中的野心与疯狂。
“殿下,”秦越悄声进来,“柳姑娘求见。”
苏逸风整理了一下衣襟,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请她进来。”当柳如芸踏入书房时,看到的仍是那个熟悉的西皇子,只是他身后的舆图上,用朱砂笔圈出的范围,比往日更大了。
“太子召见,不知所为何事?”柳如芸开门见山。
苏逸风为她倒了杯茶,语气温和:“只是想与你商议,如何彻查忠义侯余党。毕竟,这关系到柳家的安危。”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柳如芸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她知道,苏逸风成为太子,只是这场权力游戏的开始。而她和柳家,早己被卷入其中,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窗外,夜色正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紫禁城的上空悄然酝酿。
此时的镇北侯府,柳云舟正在灯下研读兵书。武明玥端着汤药进来,轻声道:“陛下让你不必频繁回京,恐怕是太子的意思。”柳云舟放下兵书,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苏逸风这个人,野心太大了。”他望向窗外,眉头紧锁,“北疆的形势也不容乐观,草原部落最近异动频繁,恐怕很快就会有战事。”
武明玥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守好柳家,守好这片江山。”她将汤药递给丈夫,“先把药喝了吧。”
柳云舟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苏逸风成为太子,不仅是朝堂的变局,更是对柳家的考验。而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兵权,守护好北疆的大门,为京城的家人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
与此同时,在宗人府的深处,前太子正蜷缩在草席上。听到外面传来王弘儒被抓的消息,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嘲讽。“苏逸风...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他喃喃自语,右眼角的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前太子抬起头,看到一个老太监正从墙角的密道中钻出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这是...?”
“这是幽冥阁传来的消息,”老太监低声道,“他们说,可以帮您夺回属于您的一切,只要您...”
前太子接过信,手指微微颤抖。他望着信上那熟悉的莲花印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告诉他们,我答应。”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各个角落,不同的人都在为了各自的目的而谋划着。苏逸风站在东宫的露台上,望着满天繁星,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太子金印。他知道,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从来都不缺少鲜血与牺牲。而他,早己做好了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将这万里江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柳如芸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她的素色裙摆沾着夜露,发间木樨花簪泛着微光,与苏逸风腰间那枚同样纹样的玉佩遥相呼应。“你不该用忠义侯余党案铲除异己。”她的声音带着凉意,“王弘儒虽有私心,但那些被牵连的御史...”
“所以呢?”苏逸风转身时,金印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妇人之仁救不了江山。”他逼近一步,玄色衣袍裹挟着龙涎香的气息,“你以为我想步步算计?当太子妃在别院被下毒,当柳如烟中了幽冥阁的蛊,我若不狠,如何护你们周全?”
柳如芸后退半步,撞上天竺葵的花架。花瓣簌簌落在她肩头,像极了那日太极殿上溅落的鲜血。她望着眼前这个曾在蜀地为她摘野果的少年,此刻眼中跳动的只有野心的火焰。“你变了。”她轻声说,“现在的你,和当年构陷你的太子有何分别?”
苏逸风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金印的冷硬边缘擦过她的肌肤:“我当然变了!”他的声音压抑着癫狂,“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心软就是死路!”他突然松开手,颓然坐在石凳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芸,你说要辅佐明君...可若我不是,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夜风卷起柳如芸的发丝,她望着苏逸风右手中指被金印磨出的血痕,想起他曾用这只手为她包扎伤口。喉间泛起苦涩,她却只能别过脸:“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转身时,木樨花簪突然坠落,碎成两截——一截留在露台,一截随着她的裙摆消失在夜色中。
苏逸风捡起残簪,指尖抚过断裂处锋利的缺口。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他握紧碎簪,任由血珠顺着簪身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花。这一夜,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在登上太子之位的瞬间,就注定要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