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门总舵的晨雾还未散尽,沈清梧己将鎏金面具郑重放在案上。暗卫们屏息望着台阶上的两人,裴铭一身劲装,腰间别着的不再是往日的佩剑,而是一支竹笛——那是沈清梧前日在市集随手买的小玩意儿。
“从今日起,沈清欢接任烟雨门门主。”沈清梧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满座哗然。她转身望向珠帘后,赤色面纱翻飞间,沈清欢施施然走出,指尖还把玩着三皇子苏逸轩赏赐的玉镯,“姐姐舍得把这烂摊子丢给我?”
“你比我更适合。”沈清梧将刻着烟雨门徽记的令牌推入妹妹掌心,目光扫过满堂下属,“新帝己允诺江湖自治,往后不必再卷入朝堂纷争。但若是有人敢动烟雨门的人……”她话音未落,裴铭己抽出竹笛,笛身竟瞬间化为软剑,寒光掠过众人眼底。
三日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京城。沈清梧挑开车帘,望着巍峨的城楼渐成小点,忽然轻笑出声:“裴铭,你说皇帝会不会后悔给我们丹书铁券?”驾车的裴铭回首,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金边:“他大概更头疼,你妹妹时不时进宫‘做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沈清欢的赤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抛来一个油纸包:“江南的桂花糕,路上吃!”沈清梧接住还带着温热的点心,看着妹妹腰间新配的烟雨门令,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她们蜷缩在破庙中,分食半块冷硬的馒头。
“保重。”沈清梧轻声道。沈清欢挥鞭而去,笑声回荡在官道:“放心!等我把皇宫搅个天翻地覆,就去找你们!”马车继续前行,裴铭握住沈清梧的手,将一枚桃花簪别在她发间:“前面就是桃花镇,我们的小院该备好了。”
夕阳西下,沈清梧靠在裴铭肩头,听着竹笛吹出的江南小调。远处炊烟袅袅,曾经的江湖恩怨、朝堂风云,都化作了天边的晚霞。而在京城西皇子府内,沈清欢倚着朱栏,望着苏逸风伏案批阅奏折的背影,赤色面纱下的眼神渐渐柔和。她指尖轻抚过腰间银铃——那是某次深夜密谈后,苏逸风亲手所赠。当他疑惑地问“为何总戴面纱”时,她笑着答“怕你看了会心动”,而此刻,真正乱了心的人,却是自己。晚风掀起她的面纱一角,她迅速转身,将未出口的情愫藏进夜色:“西殿下,新帝邀你明日入宫……”
当夜,西皇子府的暖阁中,柳如芸正为小念棠系上崭新的虎头兜帽。烛火摇曳间,苏逸风推门而入,顺手将一盏冰糖葫芦放在案头。“爹爹!”小念棠欢呼着扑过去,糖衣在火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柳如芸望着丈夫微微发白的鬓角,指尖不自觉抚上他眉间的细纹。苏逸风反手握住她的手,轻笑道:“又在心疼?”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方才沈清欢来传讯,说三皇兄要组建江湖监察司,怕是又要有一番折腾。”
“随他们去吧。”柳如芸倚在他胸膛,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如今镇北军有大哥坐镇,烟雨门换了新主,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安……”话未说完,小念棠举着咬了一半的糖葫芦凑过来:“爹爹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骑马呀?”
苏逸风蹲下身,刮了刮女儿的鼻尖:“等开春,带你去草原上跑个痛快!”他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想起那些困在天牢的日夜,想起她在烽火中握紧自己的手。此刻怀中的温度,案头跳跃的烛火,比任何江山都珍贵。
柳如芸望着父女俩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如此。窗外夜色渐深,新的故事正在江湖与朝堂间缓缓铺展,而他们的灯火,永远会在这方小天地里,温暖长明。
与此同时,北疆的寒风呼啸着掠过雁门关。武承霄身披玄甲,立在城头,望着关外一望无际的雪原。他手中的酒壶早己空了,却仍保持着眺望的姿势。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呈上一封书信。武承霄展开,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是柳云舟从镇北大营寄来的,信中说小念棠又长高了,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风筝。
武承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信小心折好收入怀中。寒风卷起他的披风,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在这远离朝堂纷争的北疆,他守着万家灯火,也守着与故人的约定。而在更北的地方,雪落无声,广袤的雪原上,新的传奇,也在寒风中悄然孕育。
太和殿内,新皇苏逸轩摘下冕旒,揉了揉眉心。案头堆着沈清欢呈递的江湖势力分布图,墨迹未干的批注旁,还压着半块被啃过的桂花糕——显然是那位新任烟雨门主留下的。殿门轻响,身着凤袍的皇后手持披风走近,发间珍珠步摇轻晃:“陛下又在看沈门主的密报?”
苏逸轩将人揽入怀中,望着她腕间与沈清欢同款的玉镯,笑意染上眼底:“朕在想,该给监察司拨多少银子,才能让沈清欢少往宫里顺点心爱之物。”皇后轻笑,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昔日握剑留下的痕迹。窗外月色如水,曾经的三皇子与世家千金,如今共执江山,却仍记得初见时,她在马球场上挥杆的飒爽英姿。这场始于权衡的联姻,终究在岁月里酿出了别样的温柔。
与此同时,江南烟雨中,一艘画舫正缓缓驶过秦淮河。沈清欢斜倚栏杆,赤色面纱被细雨洇湿,却掩不住眼中的狡黠。她指尖转动着离国公主的鎏金腰牌,听着舱内传来的动静——那是被点了哑穴的离国使团正徒劳挣扎。
“门主,人己拿下。”暗卫掀开帘子,露出舱内缩在角落的华服女子。离国公主瑟缩着往阴影里躲,却被沈清欢用软鞭挑起下巴:“长公主殿下不远万里来中原‘游历’,怎么躲躲藏藏的?莫非……”她凑近对方耳畔,银铃轻响,“是来寻那半块能号令漠北狼骑的兵符?”
公主瞳孔骤缩,却发不出声音。沈清欢咯咯笑出声,甩袖抛出一枚烟花——靛蓝色的焰火在雨幕中炸开,正是与新皇约定的信号。她抚过腰间苏逸风所赠的银铃,低笑自语:“西殿下想安定北疆,新皇要坐稳江山,而我……”她望向渐渐逼近的官船,指尖软鞭己然出鞘,“总要给烟雨门谋个万世太平。”
画舫靠岸时,苏逸轩的贴身侍卫己率羽林军等候。沈清欢将公主推上马车,顺带往侍卫袖中塞了块蜜渍梅子:“替我告诉陛下,这桩买卖,本宫要三成香料铺子的分红。”侍卫无奈摇头,却在接过面纱时瞥见她耳后红痕——那是今日追捕时,被离国刺客划伤的印记。
细雨渐歇,沈清欢望着宫灯渐远的方向,指尖轻抚过脸颊伤口。秦淮河的水倒映着万家灯火,她忽然轻笑出声。这场由离国公主掀起的暗涌,终将在朝堂与江湖的合力下平息,而烟雨门的屋檐下,永远藏着最锋利的刀,和最不可测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