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宜城郊外的官道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柳如烟握着缰绳的手己被磨出血痕,赵承渊后背插着三支羽箭,却仍死死护着身后装满账本的马车——那是他们冒死从漕运衙门抢出的证据,每一页都记满了官员与富商勾结私吞赈灾银的罪证。
“夫人快走!”赵承渊挥剑砍翻一名蒙面杀手,忽然瞥见对方腰间晃动的玉牌——那赫然是皇宫侍卫的徽记。他瞳孔骤缩的瞬间,一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柳如烟猛地勒转马头,雪棠刀在空中划出半轮血月,将箭矢斩成两截,却没注意到暗处又有三支弩箭同时袭来。
“小心!”赵承渊扑过来的刹那,三支弩箭穿透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在柳如烟脸上,她抱着丈夫逐渐冰冷的身躯,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杀手们步步逼近,为首之人掀开面罩,竟是宜城知府的师爷,此刻正把玩着染血的玉佩狞笑:“柳姑娘,交出账本,留你全尸。”
柳如烟将赵承渊轻轻放在马车上,缓缓抽出雪棠刀。刀身映出她猩红的双眼,突然暴雨停歇,月光撕开云层,照亮满地狼藉。她如鬼魅般掠向杀手,刀锋所过之处血雾飞溅,嘴里却喃喃念着与赵承渊初见时的诗。当最后一名杀手倒地,她踉跄着回到马车旁,发现账本己被付之一炬,唯有赵承渊手中还攥着半块烧焦的布片,依稀可见“内务府”字样。
三日后,宜城街头贴出告示:知府夫妇遇马匪劫杀,不幸身亡。柳云舟正在北疆风沙中排兵布阵,手中狼毫笔“啪嗒”折断;西皇子府内,柳如芸摔碎茶盏,茶水混着瓷片溅在小念棠的虎头鞋上;而皇宫深处,皇帝对着奏折轻笑,将“宜城平乱”的捷报丢进火盆,跳动的火苗照亮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坠——那正是宜城知府半月前进贡的寿礼。
深夜,江南某处竹楼内,沈清梧将染血的密报甩在桌上,鎏金护甲划过裴铭的脸颊:“好手段!你暗中送去的粮食,反而成了他们杀人灭口的借口!”裴铭凝视着密报上“赵承渊夫妇身亡”的字迹,喉结剧烈滚动,指腹无意识着阿依娜留下的狼毫笔。
“是内务府的手笔。”他声音沙哑如碎玉,“皇帝想让所有线索都烂在宜城。”沈清梧突然扯下他的衣领,露出心口新添的鞭痕——那是三日前她为惩罚他擅自行动留下的印记。“裴铭,你别忘了烟雨门的规矩!”她的银针刺入他肩头,“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值得赔上整个暗网?”
裴铭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眼中燃起血色:“七年前阿依娜死在乱箭之下,如今赵承渊为护证据穿心而亡。”他猛地推开沈清梧,将狼毫笔狠狠插进桌面,“我若连真相都守不住,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竹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腰间不知何时系上的雪棠红绳——那是柳如烟上次见面时,随手送给他的平安结。
消息传回京城那日,西皇子府陷入死寂。柳如芸死死攥着宜城送来的信笺,指节泛白如纸。苏逸风伸手想揽住她颤抖的肩膀,却被她猛然甩开。“他们明明说会等我们!明明说要看着念棠长大......”她声音破碎,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墙上挂着的雪棠剑——那是柳如烟出嫁时,她亲手所赠。
苏逸风单膝跪地,紧紧将她圈入怀中,任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是我的错,该早些去的......”柳如芸哽咽着,泪水浸透他的衣襟。他抚着她凌乱的发丝,嗓音低沉而坚定:“这笔血债,我们一定会讨回来。不管幕后是谁,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怀中的人渐渐没了力气,在他怀里,而他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眼底杀意翻涌——这场与皇权的博弈,终于要撕开最后的遮羞布了。
消息传到北疆时,正是大漠落日时分。柳云舟独自坐在营帐外,手中握着半块焦黑的布片——那是武承霄冒死从宜城暗线处抢来的残页。风沙卷着细沙扑在他脸上,却掩不住眼底的猩红。武承霄握着长剑站在三步外,剑身因用力而轻颤:“柳大哥,让我带一队人杀回京城!”
“胡闹!”柳云舟猛地起身,布片被捏得簌簌作响,“西戎未平,此时回京正中皇帝下怀!”少年却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沙地上:“如烟姐待我如亲姐,如今她尸骨未寒,我却要在这里与敌寇周旋......”他的声音被风沙撕裂,“我怕再等下去,连报仇的力气都没了!”
营帐内的烛火突然爆响,柳云舟伸手将武承霄拽起,指腹用力按在他肩膀的伤处——那是前日冲锋时被西戎弯刀划开的口子。“疼吗?”他盯着少年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记住这疼。”他从怀中掏出柳如芸寄来的家书,上面小念棠的涂鸦旁,还贴着一片干枯的雪棠花瓣,“真正的报仇不是一时血勇,是让他们看着自己的根基一点点崩塌。”
武承霄抬起头,看见柳云舟眼中翻涌的杀意,竟比北疆的寒风更冷。将军转身望向中原方向,声音低沉如铁:“等西戎之乱平定,我带你回京城。届时......”他握紧腰间的雪棠玉佩,“定要让那紫禁城,染上血色。”大漠的风卷起帐前的帅旗,“镇北”二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恍若战场上万千铁骑的嘶鸣。
三日后,金銮殿内烛火辉煌,檀香萦绕。皇帝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端坐在九龙金漆宝座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抬手示意。司礼太监展开明黄诏书,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宜城知府赵承渊夫妇,鞠躬尽瘁,护佑一方。值此水患之际,殚精竭虑,不幸遭马匪戕害,实乃国之殇事。朕心悲恸,特追封赵承渊为一品忠勇公,赐谥号‘贞烈’,配享太庙;柳如烟封一品诰命夫人,厚葬于皇陵侧畔。赵家遗孤世袭罔替,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享三百年荣华。钦此!”
随着诏书落地,群臣纷纷跪地,高呼“陛下仁德”“吾皇万岁”。唯有西皇子苏逸风跪在人群中,垂眸盯着青砖缝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清楚,这看似浩荡的皇恩,不过是帝王将真相彻底掩埋的手段。而在西皇子府中,柳如芸攥着传来消息的密信,指尖微微发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泼天的富贵,终究盖不住赵家夫妇冤屈的血痕。
子夜,西皇子府西角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一个黑影如狸猫般翻入墙内,怀中揣着油纸包好的密信,正要往书房方向潜行,却突然被几道黑影按倒在地。柳如芸握着雪棠短剑缓步走出阴影,剑锋挑起那人的下颌,冷光映出对方颈间若隐若现的刺青——正是内务府暗卫的标记。“说,谁派你来的?”她话音未落,剑锋己在对方喉间划出细血痕,“若敢有半句虚言,我便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