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镇北侯府笼罩在薄雾中，柳如烟握着那半截狼首玉佩，指尖在窗棂上凝出霜花。烛光摇曳间，她望着案头西戎地图，大王子营帐的标记被朱砂圈得发红——那是武明玥暗中送来的情报，也是她复仇的指引。
“小姐，夜深了……”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柳如烟迅速将匕首藏进披风，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像极了宁古塔地牢里刺骨的铁镣。她对着铜镜系上素色面纱，镜中人眼底的狠戾，早己不是昔日那个在侯府练剑的少女。
子时三刻，柳如烟翻墙而出，却在角门撞见同样一身夜行衣的柳如芸。“站住！”姐姐的剑横在她面前，月光在剑锋上流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找西戎大王子？”柳如烟握紧腰间短刃，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冷笑：“那又如何？难道要等他再次挥军南下，看着更多人重蹈我的覆辙？”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宁古塔矿场的皮鞭、青楼里的狞笑、还有那些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每一道都在提醒她：活着，就是为了亲手宰了那个畜生。柳如芸收剑，伸手抚过妹妹脖颈的旧疤，声音哽咽：“烟儿，我们说好了一起报仇。”
“一起？”柳如烟后退半步，“皇帝忌惮柳家，西皇子被婚约束缚，武家要守北疆。谁能真正为我讨回公道？”她扯开衣袖，露出密密麻麻的鞭痕，“这些伤，每天都在告诉我，只有血债血偿，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柳如烟转身欲走，却被柳如芸死死拽住手腕。“西戎王庭高手如云，你以为凭一把匕首就能……”“当年在青楼，我能扯下狼首玉佩，今日就能割开他的喉咙！”柳如烟猛地挣脱，发带散落，长发如瀑倾泻，“若我回不来，就当柳家少了个女儿！”
话音未落，暗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苏逸风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握着一封密信：“武明玥早料到你会冲动。她在西戎安插的暗桩己探明大王子行踪，但……”他将信递给柳如烟，“必须等月圆之夜，他单独前往黑晶矿场巡视，才能一击得手。”
柳如烟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信纸上的雪棠花暗记刺得眼眶发酸。柳如芸趁机将一枚特制的软甲塞进她怀中：“这是用玄铁蚕丝织的，至少能挡三箭。”苏逸风又掏出一把精巧的弩箭：“射程二十丈，淬了北疆见血封喉的毒。”
晨光刺破薄雾时，柳如烟骑着快马消失在京城郊外。她的行囊里，除了兵器，还有柳如芸连夜绣的雪棠花帕子，绣线里混着金线，在风中微微发亮。而此时的西戎营地，大王子正把玩着残缺的狼首玉佩，丝毫不知死亡的阴影己悄然逼近。
官道旁的树林里，柳云舟紧了紧腰间父亲的旧佩刀，目送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他的坐骑是侯府马厩里最擅长长途奔袭的乌骓，马鞍下藏着三柄柳叶飞刀，刀柄刻着镇北军的狼头暗纹——那是他昨夜翻遍库房找到的，父亲当年赏赐给亲卫的兵器。
“公子，旧部己在潼关备好换马。”黑影从树上跃下，正是当年镇北军的斥候头领。柳云舟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官道上若隐若现的白影：“别让她发现。大王子的巡视路线图，武家可曾送到？”“己用油纸裹好藏在马鞍夹层。”斥候低声道，“另外，西皇子派了暗卫在必经之路接应。”
柳云舟望着妹妹远去的方向，想起她儿时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练枪，摔倒了也不哭，只是咬着唇爬起来。如今那个倔强的小丫头，却要独自踏上狼窝虎穴。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柳家的子女，从不会让任何人独自面对黑暗。
马蹄声渐远，柳云舟策马踏入晨雾，腰间佩刀与妹妹行囊中的匕首，在不同的轨迹上，朝着同一个方向，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寂静。而这一场暗中的守护与奔赴，终将在西戎的漫天黄沙中，交织成最锋利的复仇之网。
与此同时，被圈禁在偏殿的六皇子正用膳刀撬着砖缝。三日来，他故意将饭菜泼在墙角，借着馊味引开看守，此刻终于露出暗藏的地道入口——这是他早年让小德子串通内务府埋下的退路。“殿下，追兵己过神武门！”暗卫的声音从地道深处传来，六皇子扯下皇子服，换上商人打扮的青布衫，腰间别着的狼首玉佩泛着冷光。
宫墙阴影里，他回望紫禁城的琉璃瓦，想起皇后在冷宫说的最后一句话：“去西戎找大王子，狼头旗永远需要中原的刀刃。”地道尽头的马车己备好，车辕上刻着西戎商队的暗纹。六皇子摸了摸袖口藏着的密信，里面是他与西戎大王子约定的黑晶矿交易图，还有那句用血写的批注：“柳家的剑，该由狼来折断。”
五更天的薄雾里，马车碾过京郊官道。六皇子掀开窗帘，看见远处官道上一骑快马踏碎晨霜，白披风上绣着的雪棠花若隐若现。他勾起嘴角——柳如烟，你以为去找大王子就能复仇？等你踏入营地，便会知道，真正的陷阱，从来都是猎物自己走进来的。
三日后，西戎边境的黑水河渡口，六皇子的商队被狼头旗士兵拦下。他扯下头巾，露出额角的狼首刺青——那是去年与大王子歃血为盟时烙下的印记。“大王子可在营地？”他掏出半块狼首玉佩，断口处与大王子的玉佩严丝合缝，“我给你们带来了中原的军事情报，还有……柳家那个小丫头的行踪。”
暮色中的西戎营地，篝火映照着狼头旗上的血纹。大王子握着六皇子递来的密信，目光落在“柳如烟三日后抵达”的字迹上，忽然大笑起来。他转身望向帐外的戈壁，风沙中隐约传来驼铃声——那是他为柳如烟准备的“欢迎礼”，也是送给六皇子的投名状。而在这漫天黄沙的深处，两场各怀目的的奔赴，正沿着不同的轨迹，朝着同一个血腥的月圆之夜，极速靠近。
夜色深沉，柳如芸独自站在侯府角楼，望着妹妹离去的方向怔神。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西皇子苏逸风轻轻将披风披在她肩头，“别太担心，云舟带着暗卫暗中保护，烟儿吉人天相。”
柳如芸转身，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显然也一夜未眠。“你的婚期……”话未说完，便被苏逸风打断。“比起婚约，我更在意你。”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等烟儿平安归来，我们就去求陛下解除婚约。”
柳如芸苦笑：“陛下怎会轻易……”“那就抗旨。”苏逸风眼神坚定，“失去军权又如何？我愿与你一起，重建镇北军，守护北疆。”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雪棠花银簪，簪头的花瓣上还凝着细小的冰晶，“这是我特意命人打造的，等你做我新娘那日，亲手为你戴上。”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柳如芸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久违的安心。寒风掠过角楼，却吹不散两人相偎的身影。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他们的爱情，如同雪棠花一般，在严寒中悄然绽放，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