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银针般密密麻麻地砸在青石板上,柳如芸跪在侯府祠堂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她的发间、衣襟上沾满泥水,额角被碎石划破,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与雨水混在一起,在地面蜿蜒出细小的血痕。
祠堂内,父母的牌位静静伫立,烛火摇曳,映得牌位上的字迹忽明忽暗。柳如芸眼前浮现出前世那惨烈的一幕:自己被铁链锁着,看着柳如烟和太子苏逸辰得意的嘴脸,而侯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皆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在刑场上身首异处。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却在绝望中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眼,竟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此刻,祠堂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柳如芸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柳如烟来了。
“姐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如烟撑着绣着并蒂莲的油纸伞,声音里满是关切。她身着淡粉色襦裙,肌肤胜雪,眉眼间含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宛如一朵娇弱的白莲花。可柳如芸清楚,这看似柔弱的表象下,藏着的是比毒蛇更狠的心肠。
柳如芸缓缓抬头,目光首首地盯着柳如烟。这一眼,让柳如烟心里莫名发怵,眼前的嫡姐眼神太过锐利,不似往日的温柔顺从。“妹妹是来看我笑话的?”柳如芸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讥讽。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心疼还来不及。”柳如烟急忙蹲下,想要搀扶柳如芸,“都是妹妹不好,若不是妹妹在太子殿下那里说错了话,姐姐也不会被罚跪。”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在掩饰眼中的得意。
柳如芸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挣扎着站起身。双腿早己发麻,险些跌倒,她扶住一旁的柱子,冷冷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怎会因你一言就罚我?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前世,就是她轻信了柳如烟这副无辜的模样,一次次被她设计,还天真地以为姐妹情深。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气氛僵持时,一道玄色身影从雨幕中走来。来人步伐沉稳,周身萦绕着一股冷冽的气息,雨滴落在他的衣袍上,竟像是不敢沾染半分。柳如芸抬眼望去,竟是西皇子苏逸风。
苏逸风目光扫过柳如芸狼狈的模样,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侯府嫡女,竟如此狼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柳如芸对上苏逸风幽深的眼眸,前世对他的印象,不过是朝堂上那个孤僻狠辣、野心勃勃的皇子。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如今他突然出现,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
“西皇子殿下。”柳如芸强撑着行了个礼,身姿虽摇摇欲坠,却依旧保持着侯府嫡女的风范。
苏逸风微微颔首,目光在柳如烟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回柳如芸身上:“本皇子府中缺个女官,柳姑娘可愿前往?”
这话一出,柳如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连忙说道:“西皇子殿下,姐姐近日身体不适,怕是无法胜任女官之职。”
“我愿意。”柳如芸毫不犹豫地打断柳如烟的话。这是个机会,一个摆脱柳如烟控制,守护侯府的机会。她清楚,待在侯府,只会一步步陷入柳如烟的圈套,而苏逸风的出现,或许就是命运给她的转机。
苏逸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明日辰时,本皇子派人来接你。”说罢,转身离去,玄色衣袍在雨中翻飞,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姐姐当真要去西皇子府?”柳如烟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伞面倾斜,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竟比跪在雨中的柳如芸更显狼狈,“西皇子手段狠辣,坊间都说他府里的下人……”
“妹妹何时关心起我的安危了?”柳如芸反手甩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当初太子殿下要赐我去浣衣局,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柳如烟踉跄后退半步,油纸伞“啪嗒”掉在地上,露出眼底转瞬即逝的阴鸷:“姐姐怎可拿妹妹玩笑?”她忽然捂住心口,眼眶泛红,“若姐姐执意要去,妹妹这就去求太子殿下……”
“不必劳烦太子。”柳如芸俯身捡起伞,不轻不重地塞回她怀里,伞骨硌得对方闷哼一声,“妹妹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姻缘,毕竟太子殿下近日,常往丞相府做客呢。”
看着柳如烟骤然血色尽失的脸,柳如芸终于露出重生后的第一个笑容。祠堂屋檐滴落的水珠砸在她肩头,却比前世饮下的毒酒还要畅快。这场猫鼠游戏,终于要换她做执棋人了。而她不知道的是,身后暗处,苏逸风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炽热而偏执——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逃离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