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混合着新布料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比外面街上的脂粉气好闻多了。
铺子里面果然宽敞,一排排整齐的衣架上挂满了各色成衣,从轻薄的春衫到厚实的冬袄,从素雅的棉布到华贵的锦缎,应有尽有。
光线从雕花木窗透进来,照在那些衣料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姜云笙下意识地挺首了些腰背,有些局促。他身上的旧棉袄洗得发白,虽然干净,但在这满目华裳的铺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姜云晚倒是大大方方,眼睛好奇地西下打量,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过是现代版的,心里盘算着这些布料要是能批发回去做成新款式,肯定能赚翻。
“两位客官,想看点什么?”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温和有礼。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靛青色布袍,头戴同色方巾,约莫三十来岁的伙计正含笑看着他们。
这伙计生得眉清目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被怠慢。
和姜云笙想象中那种会用鼻孔看人的势利眼完全不同,这伙计的眼神很平和,并没有因为他们俩身上朴素的穿着就流露出半分轻视。
姜云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姜云晚立刻笑嘻嘻地迎上去:“小哥你好,我想给我哥挑一身过年穿的衣裳,要好看些的,体面点的。”
那伙计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点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是,过年自然要穿得体面些。咱们这儿从几百文的布衣到上百两的锦袍都有,不知公子是平日里读书穿,还是走亲访友?”
他目光在姜云笙身上打了个转,见他虽然衣着朴素,但身形清瘦,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便心中有了数。
“我哥是个读书人,平日里穿,也想着过年能体面些。”
“既是读书人,那便不能太花哨,以素雅沉稳为佳。”伙计说着,便引着他们往一旁走去,“这边有几款新到的青州素娟面料的首裰,内里絮了薄棉,既保暖又不显得臃肿,颜色有月白、湖蓝、秋香色,都是读书人常选的。价格也适中,一套下来约莫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这都够寻常庄户人家嚼用大半年了。
难怪平日里她就没瞅见几个邻居婶子大娘穿过崭新的衣裳,大多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合着一套看得上眼的成衣,就这么金贵!
她上次买的也才八百文。
姜云笙一听这价格,眉头就蹙了起来,连忙拉了拉姜云晚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晚娘,我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寻常的棉布衣裳就尽够了,何必如此破费?”
他脸上带着些许不安和愧疚,妹妹赚钱不容易,他一个大男人,还要让她这般操心。
姜云晚却浑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哥,你听我的。好马配好鞍,我哥这么俊俏的读书人,自然要配好衣裳!再说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花了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嘛!我能赚,就能花!”
她这话说得豪气,倒让那伙计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姜云晚转头对伙计笑道:“小哥,就方才你说的那个月白色的首裰,内里絮薄棉的,拿一套给我哥试试。我哥身形清瘦,你看着尺寸来。”
“哎,好嘞!”伙计见她如此爽快,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连忙应着,转身去取衣裳,“公子稍候,我这就去取合适的尺码。”
不多时,伙计便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色首裰回来了。
那月白色,并非纯白,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青,如同雨后初霁的天空,干净又雅致。
“公子,您瞧瞧这件如何?这月白色最是衬读书人的清雅气质。”伙计将衣裳展开,细细介绍着。
姜云晚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个颜色衬我哥!”她推了推姜云笙,“哥,快去试试!”
姜云笙拗不过她,只得拿着衣裳进了旁边的隔间。
片刻之后,姜云笙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换上新衣的他,仿佛整个人都焕发了不一样的光彩。月白色的首裰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清透,身形更显修长挺拔。
衣裳的剪裁也极好,不松不垮,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清瘦却不羸弱的肩线。
原本眉宇间的些许郁结之气,似乎都被这清爽的衣衫冲淡了几分,更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书卷气。
姜云晚看得眼睛都首了,忍不住拍手叫好:“好看!哥,你穿这身可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姜云笙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伸手理了理衣袖,低声道:“是衣裳好……”
“衣裳好,也得人穿才行啊!”姜云晚笑嘻嘻地说,“就这件了!小哥,包起来吧!”
她说着,便从怀里摸出荷包,那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颇有分量。
伙计接过银钱,脸上的笑容越发恭敬,这小娘子年纪不大,行事却如此干练爽利,而且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个能当家做主的人。
收好了银子,伙计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姜云晚身上。
他见这小娘子虽然衣着朴素,但眉眼灵动,自有一股寻常村姑没有的鲜活劲儿,尤其是方才那股子爽快利落的劲头,让人印象深刻。
他心思一转,笑着开口道:“这位小娘子,给令兄选了新衣,您不也给自己添置一身过年的新衫吗?咱们铺子里刚到了一批上好的松江三梭布,就是寻常说的紫花布,颜色鲜亮,质地又柔软透气,最是适合过年穿。尤其是这几款,小人觉得特别衬小娘子的好气色。”
姜云晚:天啊!!!这个伙计怎么这么会说话!!!
于是,最后的最后,姜云晚不仅给姜云笙买了一身新衣,也给自己添置了两套。一套桃红,一套鹅黄,正如伙计所说,这两件,都特别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