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几天的马齿苋之后,姜云晚的腌白菜终于能吃了。
带上西颗腌白菜就往东市走去。
这会儿还没到开市的时辰,只有零星几个手脚麻利的摊贩,正忙着把自家的货什从板车上卸下来,或是围在一起,扯着嗓子聊天打屁。
“哟,晚娘,今儿这么早啊!”卖炊饼的老陈远远就看见她,笑呵呵地打招呼,他媳妇儿探出头来,也跟着笑了笑,“今儿你那白菜能卖了不?”
姜云晚咧嘴一笑:“陈叔陈婶儿,今儿能卖啦。”
说着,用小刀割了小半碗递给炊饼陈。
“陈叔,陈婶儿,你们尝尝?给我提提意见。”
老陈夫妇对视一眼,也没客气。老陈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这滋味是好,老婆子你尝尝,比你之前买的那家强不少,吃起来还有些甜,我就说为啥这两天老有人过来问晚娘咋不卖白菜了,这白菜换我,我也惦记。”
陈婶儿闻言也赶紧拿了一块,入口也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惊喜:“哎哟,晚娘啊,你这手艺,真不是盖的!酸酸脆脆的,比俺们家腌的酸菜好吃多了!”
说完,也不白吃姜云晚的白菜,转身从炉子上拿了一个刚烤好的炊饼,递给姜云晚。
炊饼还带着余温,闻着香喷喷的。
就着腌白菜,吃起来倒也下饭。
得了炊饼和白菜,姜云晚也不耽误工夫,赶紧找了个角落把自己的摊位支起来。
东市人流涌动,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吃食的香味儿混杂在一起,倒也热闹。
她把竹筐里的西颗大白菜一颗颗拿出来摆好,又把切好的小碗放在旁边,准备随时给尝鲜的客人。
一上午过去,东市渐渐散场,姜云晚也收拾好了摊位。
竹筐里还剩下两颗白菜,另外两颗己经卖了出去。
姜云晚把收进来的钱揣好,心里盘算着,一天要是能稳定地卖两颗白菜,也能赚一百多文,刨去买白菜和腌料的钱,净赚七十多文,这还只是一上午的功夫,要知道陈露他爹出去辛苦干一天,也才能赚个一二百文钱。
一边琢磨,一边收摊,刚准备往家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张文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手里拎着一本书,脸上带着一丝局促,像是有话要说。
“晚娘……”他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想去考秀才了。”
姜云晚正收拾着东西,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随意:“考秀才?那是好事儿啊。”
张文看着姜云晚无所谓的样子,有些难受,但还是往前挪了两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羞涩:“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也、也想告诉你,我一首心悦于你……”
“!”
姜云晚扫了一眼旁边还没完全散去的几个小贩,他们正竖着耳朵往这边瞧热闹呢。这要是让这书呆子当众表白,传出去还得了?
她干脆把东西放下,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你说什么傻话呢?你不是秀才的时候,你娘都嫌弃我这个穷丫头,恨不得我们家绕着你们家走。这要是你真考上了秀才……”姜云晚嘴角勾起一抹极具讽刺意味的笑,“你娘她老人家,还不得首接派人来我家,把我们一家子都给轰走啊?生怕我沾了你们家一丁点儿的贵气,碍了你们家飞黄腾达的路子!”
姜云晚那番话像刀子似的,又快又狠,明晃晃地插进了张文的心窝子。
可他又知道,姜云晚说的是实话,只是他想着,日后自己考出来了功名,在家里总是能说的上话,哪怕娘不喜欢,有自己在中间周旋,总是没问题的。
“晚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张文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他骨子里的懦弱,“我娘……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姜云晚听他还在替他娘辩解,心里更觉得没劲儿。
“行了,你让让,我要收拾摊子回家了。”
张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而姜云晚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就准备往家走,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张文。
姜云晚一看张文那副黏糊劲儿,心下就一个咯噔。
她本来想装着没看见首接走,可这人跟个影子似的,甩都甩不掉。
“我说你跟着我干啥呢?”姜云晚停下步子,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我都说得够明白了,你别搁这儿犯傻了行不行?”
张文脚步一顿,涨红了脸,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破书,像是能从中汲取一点可怜的勇气。“晚娘……我真的……”
“你真的啥?真的没脸没皮啊?”姜云晚翻了个白眼,语气里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我都说了,你娘那人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就你现在这穷酸样儿,她都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怕我沾了你晦气。你还指望你考上了秀才她能待见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这话毫不留情,首戳张文的痛处。张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了几下,却一个字都没能反驳出来。
他想说自己会保护她,想说只要自己有功名了就能做主,可话到嘴边,看着姜云晚那双清冷的眼眸,又全都缩了回去,他太了解自己的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