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柔回来的那天，深圳下着倾盆大雨。我站在机场到达大厅，不断调整着衬衫领口——这是林雨柔最喜欢的那件浅蓝色衬衫，她说这个颜色让我看起来没那么凶。电子屏显示航班己经落地二十分钟，我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既是因为潮湿闷热的空气，也是因为即将见到陈子豪的紧张。
"小北！"
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林雨柔推着行李车小跑过来，白色连衣裙被雨水打湿了裙摆，贴在腿上。她扔下行李车，首接扑进我怀里，发丝间熟悉的茉莉香气让我瞬间安心。
"想死你了！"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温热的呼吸撩拨着我的神经。
我正要回应，余光瞥见一个高挑身影缓步走来。陈子豪——和照片上一样，又不太一样。现实中的他更高，至少一米八五，穿着看似随意实则价值不菲的亚麻衬衫和休闲裤，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他的五官像是精心雕刻过的，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位就是莫小北吧？"
陈子豪站定在我们旁边，声音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标准普通话，带着一点点英伦腔，
"雨柔在飞机上念叨了一路。"
他自然地接过林雨柔的背包，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
林雨柔从我怀里退出来，脸上还带着红晕：
"子豪哥，你别取笑我。"
她转向我，
"小北，这是陈子豪，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子豪哥，这是莫小北，我男朋友。"
她说"男朋友"三个字时声音微微提高，像是某种宣告。
陈子豪伸出手：
"久仰。"
我握住他的手，立刻感受到一股试探性的力道。我保持面部表情不变，回敬了同样的力度。他的手掌有练武之人特有的茧子，但比我的更细腻，显然是定期做护理的结果。我们短暂地角力，然后同时松开。
"我的车在外面，"
陈子豪揽过林雨柔的肩膀，
"送你们回去？"
这个动作让我太阳穴一跳，但林雨柔似乎习以为常，甚至顺势靠了靠。
"不用啦，"
她笑着说，
"小北开了妈妈公司的车来。"
陈子豪挑眉：
"哦？苏阿姨这么器重你？"
他语气轻松，但"苏阿姨"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去停车场的路上，陈子豪走在林雨柔另一侧，不断询问她在学校的趣事，两人笑声不断。我沉默地推着行李箱，像个局外人。雨势渐小，但空气中的湿度反而更重了，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无形的膜。
"对了，"
走到停车场时，陈子豪突然说，
"莫先生，今晚我在香蜜湖会所办了个小型接风宴，都是雨柔的老朋友，你也一起来吧？"
他的邀请听起来彬彬有礼，眼神却充满挑衅。林雨柔挽住我的胳膊：
"当然要去！小北还没见过我那些发小呢。"
我点点头：
"荣幸之至。"
陈子豪笑了，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
"晚上七点，别迟到。"
他走向一辆银色阿斯顿马丁，潇洒地挥手上车，引擎轰鸣着驶离。林雨柔目送他离开，眼睛亮晶晶的：
"子豪哥新买的车，帅吧？"
我默默看了眼公司配的黑色奥迪，突然觉得无比平庸。
"嗯，很帅。"
我干巴巴地回答。林雨柔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捏了捏我的手：
"别在意，子豪哥从小就喜欢炫耀。我更喜欢你的稳重。"
她踮脚在我耳边说，
"而且你比他帅多了。"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胸口那股郁结稍稍舒缓。
回程路上，林雨柔喋喋不休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我则分神想着晚上的宴会。陈子豪明显不怀好意，但林雨柔似乎完全没察觉。
"你和陈子豪...很熟？"
我试探性地问。林雨柔正在补口红，闻言停下动作：
"从小一起长大呀。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合伙人，我们两家以前住同一个小区。"
她合上化妆镜，
"子豪哥其实人很好，就是有时候太保护我了，像个老母鸡。"
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林雨柔笑了：
"他对我每个男朋友都这样，高中时还把一个给我写情书的男生吓哭了呢。"
她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
"不过你放心，我最喜欢你。"
这个吻本该让我安心，却莫名让我更加不安。
把林雨柔送回苏雅琴的别墅后，我独自回到公寓准备晚上的宴会。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是苏雅琴派人置办的，昂贵但缺乏个性。我最终选了一套深蓝色休闲西装，既不会太正式，也不会在陈子豪的朋友圈里显得太寒酸。
六点半，我正准备出门，手机响了。苏雅琴的号码。
"陈子豪邀请你了？"
她开门见山。
"嗯，正要出发。"
我对着镜子最后调整领带。
"听着，"
苏雅琴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急切，
"别被他表面的绅士风度骗了。陈家父子都是笑面虎，陈子豪尤其擅长心理战。"
她顿了顿，
"还有，无论他对你说什么关于'特殊物流'的事，都不要承认任何事。"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一些，但不全面。今晚他一定会试探你，小心应对。"
苏雅琴挂断前最后一句话是：
"记住，你是我的人。"
香蜜湖会所比上次来时更加灯火辉煌。侍者引我穿过主厅，来到一个临湖的露天庭院。十几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香槟杯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我一眼就看到了林雨柔，她换了身淡粉色的小礼服，正被几个女孩围着说话。陈子豪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椅背上，像是在宣示某种主权。
"啊，小北来了！"
林雨柔发现了我，高兴地招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我身上，有好奇的，有评估的，还有几道明显带着敌意的。陈子豪举杯示意：
"欢迎加入我们的小圈子。"
他的笑容完美无瑕，
"各位，这就是雨柔的现任男友，莫小北。"
"现任"二字被他咬得特别重，引起几声轻笑。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上下打量我：
"听说你是湘西来的？那里是不是很落后啊？"
她故意把"湘西"说得像某个原始部落。林雨柔皱眉：
"莉莉！"
陈子豪却只是微笑，显然乐见其成。
我保持面部表情平静：
"湘西确实不如深圳发达，但山水很美，民风淳朴。有机会欢迎去做客。"
红裙女撇撇嘴：
"算了吧，我怕蛇。"
又是一阵轻笑。林雨柔起身拉住我的手：
"别理他们，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正常人。"
接下来的半小时，林雨柔带我认识了她从小到大的闺蜜团。比起陈子豪那帮人，这几个女孩友善得多，但言谈间还是不时流露出"雨柔怎么会找这种男朋友"的困惑。我像个异类般穿梭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小圈子里，每一句客套话都让我喉咙发紧。
"别紧张，"
林雨柔在无人处小声安慰我，
"他们只是不习惯外人。我第一次带子豪哥参加家庭聚会时，他也被各种刁难。"
她本意是好的，但拿我和陈子豪类比却让我更加不适——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外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陈子豪提议玩个游戏。
"莫先生，"
他递给我一杯琥珀色的液体，
"听说你会武术？我在英国学了几年泰拳，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就当给雨柔接风助兴。"
他的邀请看似随意，眼神却充满挑衅。
庭院里立刻响起一片起哄声。林雨柔有些担忧：
"子豪哥，小北的五毒拳很厉害的..."
陈子豪大笑：
"正好，我也想见识下中国传统武术。"
他脱下外套，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得像雕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拒绝就是示弱，接受则正中他下怀。我慢慢放下酒杯：
"点到为止？"
陈子豪的笑容扩大了：
"当然，只是友好切磋。"
他引导大家来到庭院中央一块铺着软垫的空地，
"这里够宽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