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三轮车在县郊一栋灰白色建筑前停下时,我的左手又开始发烫。
那栋楼方方正正的,窗户上焊着铁栏杆,院子里站着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
“特殊教育学校”的牌子挂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最后一个“校”字的偏旁掉了漆,远看像“特殊教育交”。
“到了。”
大伯熄了火,三轮车“突突”地咳了两声,彻底安静下来。
我没动,死死攥着堂姐塞给我的照片,边缘己经汗湿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办公室里等我。她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睛。
“凌曜?”
她翻开文件夹,
“听说你能引雷?”
我看向大伯,他站在墙角,手里捏着皱巴巴的户口本,像捏着一只垂死的鸟。
“伸手。”
女人说。
我慢慢伸出左手。
她突然用圆珠笔尖扎进我的雪花疤里。
剧痛让我猛地缩手,但己经晚了——蓝色的电光从伤口迸出来,“啪”地打碎了桌上的玻璃杯。
“很好。”
女人在本子上记录,
“雷电系,B级潜力。”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金属环,
“戴上。”
那是个奇怪的镯子,内侧布满细小的尖刺。我刚套上手腕,尖刺就扎进皮肤,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往上爬,左手的灼热感立刻消失了。
“这是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抑制器。”
女人微笑,
“防止你烧掉学校。”
宿舍是八人间,铁架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发红的锈。
靠窗的下铺己经有人了。那是个瘦得像竹竿的男孩,正用指甲在墙上刻字,看见我进来,立刻用被子蒙住头。
墙上歪歪扭扭刻着“他们都死了”。
我的床位在门边,枕头上有块可疑的黄渍。刚坐下,就听见上铺传来“咯咯”的笑声。
“新来的?”
一张倒挂的脸突然垂下来。是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眼白占了眼睛的三分之二。
“我叫小满。”
她脖子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你能表演喷火吗?”
我摇头,金属环突然收紧,刺得倒吸一口冷气。
“真可惜。”
小满缩回去,床板吱呀作响,
“上周有个会喷火的,把自己烧成炭啦。
半夜,金属环突然震动起来。
我惊醒时,发现整个宿舍的人都在机械地穿衣服。小满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绿光,像猫。
“快起来。”
她僵硬地系着扣子,
“采集时间到了。”
走廊亮着惨白的灯,其他宿舍的孩子排成长队,安静得像一群幽灵。队伍尽头是间实验室,门缝里渗出淡蓝色的光。
轮到我的时候,白大褂女人正在调整一台机器。
“躺上去。”
她指指金属台面。
机器启动的瞬间,金属环变得滚烫。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血管里被抽出来,顺着管子流进玻璃罐——是闪着电光的蓝色液体。
“纯度不错。”
女人对助手说,
“比上次那个雷电系耐用。”
我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熬到结束。下台时腿一软,撞倒了墙角的置物架。
玻璃瓶哗啦啦碎了一地,某个瓶子里泡着的东西滚到我脚边——是颗眼球,虹膜是罕见的冰蓝色。
和小满的眼睛一模一样。
早餐时,我在食堂角落找到了刻墙的男孩。他叫阿树,能力是让植物快速生长,右手只剩三根手指。
“别吃土豆。”
他推给我一碗稀粥,
“里面有药。”
窗外在下雨,铁丝网上挂着水珠。阿树突然压低声音:
“三天后有转运车。”
他蘸着水在桌上画地图,残缺的手指颤抖着,
“车库后面有排水管,能通到围墙外。”
“为什么帮我?”
阿树撩起刘海,露出额头上的烙印——是个扭曲的“九”字。
“你不一样。”
他盯着我的金属环,
“他们抽不走全部能力。”
转运车来的前一晚,警报突然响了。
小满站在宿舍中央,羊角辫散开,头发像活物般蠕动。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荧光的绿色血管。
“他们杀了小七!”
她尖叫着撞向铁门,“我要毒死他们!”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阿树拽着我躲进盥洗室,从水箱里掏出一把生锈的剪刀。
“现在!”
他剪断我的金属环,
“用雷劈开下水道!”
电流在掌心聚集的瞬间,整栋楼的灯都炸了。黑暗中有东西在爬行,是小满的头发,它们正顺着地缝蔓延。
突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我的嘴。
“别动。”
陌生的女声带着薄荷味,
“我是黑蝎门的人。”
月光从通风管照进来,我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铃铛——和母亲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