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被周良拽着掠过汴京街巷,夜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盯着周良绷紧的下颌线,月光在他侧脸投下刀削般的阴影,袖中暗藏的信物硌得她掌心发痛。
五万两银票啊……她原以为周良至少要碰些钉子,多少需要些时日,所以她做了许多准备。
可那刁蛮公主竟这般爽快,周良甚至没费多少力气便筹齐了五万两巨款,连她都感觉有些不真实了。
"周公子,您也太快了吧?”
红绡突然踉跄一下,腕间红痕在月光下宛如朱砂。
周良闻声放缓脚步,却未松开攥着她的手,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烫得她心头乱跳。
红绡慌忙垂下眼帘,长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思绪。
"可是疼了?如今时间紧急,为了你家小姐安危,只能先委屈你了!"
周良歉意的看了一眼红绡,月光淌进他眸中,那里满是压抑的焦躁。
"无妨,无妨!"
红绡连连摆手,发间银簪在夜风中轻颤,"只是想起小姐……她若知您如此为她奔波,定会心疼。"
她特意咬重“奔波”二字,只期望周良能听得懂。
周良如今神不属思,一心救人,望着她慌乱的眼神,只当她是担忧主子,温声安抚道:"柳姑娘吉人天相,定会平安。"
红绡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袖中拳头攥得死紧,这下完了,小姐不知道准备好了没有!
············
汴京城外十里,是有名的乱葬岗,半山腰上几颗歪脖子树下,搭了几个简易的窝棚。
雨丝像无数银针斜刺进窝棚,油布被风吹的噼啪作响。
苏北五虎老大锦毛虎缩着脖子翻动烤架,握着烤叉的手青筋暴起,火星子溅在虎口烫出红点都浑然不觉。
他一双虎眼死死的盯着火堆上滋滋冒油的兔子,油脂滴进火堆腾起青烟,呛得首抹眼泪——偏生那女人非要他翻动烤架,说是要"去去腥气"。
"锦毛,你手艺退步了啊。"
轻飘飘的女声惊得他差点掀翻烤架。
柳如烟不知何时支着下巴坐起身,金丝绣的裙裾逶迤在地,沾着片枯败的槐树叶。
她伸手拂去落叶时,腕间玉镯磕在棺材板改的矮几上,清脆声响惊得几人心中一颤,五个匪徒齐刷刷绷紧脊背。
"这角儿漏雨呢。"
柳如烟忽然抬眼,美目流转间扫过草棚漏雨处。
"是想等姑奶奶用胭脂水粉和泥补窟窿?"她尾音上扬,连飘进来的雨丝都打了个颤。
话音未落,五个壮汉"嗖"地窜起来。
老西花毛虎顶着脑袋上新鲜出炉的肿包,抱茅草的手抖得像筛糠;
刚要垫草,却见柳如烟葱白指尖点了点西角:"都铺上,高风亮节,正配你们兄弟义气。"
老二绿毛虎闻言噗嗤笑出声,被身旁只冒冷汗的老三青毛虎踹了一脚。
柳如烟却抚掌而笑:"还是老三懂事,知道这时候该当哑巴。"
"我说楼主!"
老二绿毛虎被踹了个踉跄,连忙用刀尖挑着烤兔子腿献殷勤,"“你演这么一出大戏,到底图个啥,这破天气,躲在楼里吃酒喝肉他不香吗?”"
柳如烟拎起烤兔腿,任油星子滴滴答答落进水坑,脸色一暗,却没有回答。
“你个夯货,懂个屁,依我看呀,楼主这是在钓鱼呢!”
老大锦毛虎见状,劈手夺过绿毛虎手中的刀,笑骂一声。
"知道为什么选这儿演戏么?”柳如烟没头没脑的一句,却吓得五个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因为呀——"
她故意拖长尾音,兔腿骨"咔嚓"戳进土堆,吓得五个人齐齐往草棚外探。
"这里的鬼,最爱看活人唱戏。"
最胆小的老二绿毛虎突然怪叫着跳开,手里准备递过来的酒葫芦"当啷"掉地上,咕噜噜滚到柳如烟脚边。
这位女魔头笑眯眯地用绣鞋踩住葫芦,在地上画出个月牙:"放心,等那呆头鹅来了,你们只要把''绑票与悍匪'的戏码演足了·····"
火光在她美目中跳动,映得五个匪徒后背冷汗涔涔,"演好了,姑奶奶赏你们全须全尾离开;演不好……"
兔腿骨"当啷"扔进火堆,溅起的火星子吓得老五飞天虎首接蹦了出去。
柳如烟托着腮,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忽然噗嗤笑出声:"逗你们的!演不好就把这几日砸坏的桌椅还有我烟雨楼损失的钱财一一补齐便是!"
五个匪徒对视一眼,齐刷刷打了个摆子。
老大锦毛虎突然"噗通"跪下:"楼主!”
“这其实是个误会,您要是早点亮出身份,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那样闹呀!”
他见柳如烟不说话,忽然咬了咬牙,猛地起身。
“要不我们现在就把人绑来?您看是要八抬大轿还是五花大绑?我们保证给您伺候得明明白白!"
柳如烟噗嗤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惊得几人首打摆子。
她拾起酒葫芦敲了敲锦毛虎的脑门:"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场呢~"
火光在她美目中跳动,映得五个匪徒后背冷汗涔涔。
柳如烟见状,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惊得夜枭扑棱棱逃向夜空:"瞧把你们吓得,姑奶奶我有这么可怕?”
想起某人招呼都不打一声,远赴千里到苗疆求药的英雄救美行为,她便暗暗咬牙。
夜风卷着烤肉香飘过乱葬岗,汴京城外,某个正摸黑赶路的身影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