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新年被正月十五的礼花送走。
正月十六这天，齐楚楚收拾好行李准备回省城。
奶奶和妈妈忙着往齐楚楚的包里塞东西。
齐楚楚把塞进包里的花生和瓜子拿出来放一边说：“奶奶，我是开百货商店的，店里什么吃的都有，不信你们去看看。”
妈妈说：“行，你给我留个地址，我抽空去看看。”
齐楚楚后悔，不该说让他们去看看，给她们地址，万一自己辞职留在省城开商店，爸爸妈妈杀过去，逼她回矿工作，她躲无可躲。不给妈妈留地址，话己经说出，找不到理由不给妈妈留地址。齐楚楚恨自己嘴快，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一家人把她送到村口，齐楚楚拉着行李箱在村口的马路边等路过的公交车。
爸爸望着远方说道：“瑞泽，你陪着爷爷奶奶先回去，我和你妈妈陪着姐姐等公交车。”
瑞泽乖巧地点头，扶着奶奶回去了。
齐楚楚望着奶奶爷爷佝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时间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她去矿上班时，自己还是个懵懂的少年，爷爷奶奶腰板挺首。短短五年，他们明显老了，苍老的速度快得惊人，可能因为爸爸失去一条腿愁的。这个家再也经起任何打击了！
“楚楚，我知道你心性高，不满意我们的安排，一心想考大学。可是女儿，大学哪有这么容易考，你没打听打听多少少年复读好几年，最后还是放下书本灰溜溜地回家种地。有的女孩，错过了最佳结婚年龄，嫁给别人挑剩下的。大学升学率太低，百里挑一，你确定你就是那个分子，而不是分母？女孩吗，有个稳定的工作，再嫁个好老公，生个可爱的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当老板发大财，说不定赔个底朝天。女儿，毕业后回到矿上，安心工作，别让我和你妈妈挂念，好不好？”爸爸的眼睛逼视着齐楚楚，等待她的答案。
爸爸那带有审犯人一样凌厉的眼光首刺内心。齐楚楚眼光躲闪，不敢对上爸爸的目光。
妈妈梁因梦在一旁补刀：“楚楚，你有辞掉工作的想法时，就想想你爸爸的那条断腿。你是个乖巧孝顺的孩子，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爸爸妈妈不需要你挣多少钱。我们看着你生活安稳幸福，吃咸菜比吃肉都香。”
齐楚楚不理解爸爸妈妈这一代人，有钱不赚，没苦硬吃。他们知道女儿的处境吗？
爸爸妈妈把女儿托付给那个恶魔，毁了女儿的清白不说，还让女儿苦不堪言。
楚楚像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尽了十八种酷刑一样痛不欲生。爸爸妈妈知道吗？
一个女孩失去清白，好像自己犯了罪，不敢告诉任何人，见了人臊得慌。那种精神压力快把自己压垮了。她不敢谈恋爱，怕被别人歧视，像妈妈说的那样，被丈夫发现不是，被打被骂，天天遭丈夫白眼，一辈子被恶语冷言凌迟，天天气得胸疼，不是得乳腺癌就是得肝癌。那种日子想想都颤抖。
汽车怎么还没来，免得被爸妈拿语言的鞭子抽打。齐楚楚伸长脖子盼公交车快点到来。
爸爸不放心，怕齐楚楚主意大，离开他们的眼又变卦，叮嘱道：“楚楚，毕了业一定回矿，不准辞职，我写信让你韩叔叔盯着你。”
“爸！你闲是吧，闲了你和我妈妈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不要给姓韩的写信！”齐楚楚不听姓韩的还好，听到姓韩的浑身颤抖。她几乎用吼的声音说。
“楚楚，怎么给爸爸说话呢！你爸爸还不是为你好！让我和你爸爸再生个小的，我们都多大年纪了还能生出来吗？能生出来，计划生育抓这么紧，村里让我们生吗？竟说那没用的。你就说吧，你到底要不要听话，毕业后回到矿上去！”梁因梦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变得咄咄逼人。
齐楚楚是在妈妈的爱包围下长大的姑娘，她学会了言听计从，从来没养成叛逆的性子。看到妈妈急头白咧的样子，她于心不忍，违心地说：“妈，我说着玩呢，我毕业后一定回到原单位，死也要死到原来的岗位上。”
齐天觉得齐楚楚说话没头没脑，劝道：“楚楚，什么死不死的。井下冒顶把我埋在煤堆里我都没死。你们在地面上，天不塌地不陷，怎么会死人呢？”
齐天觉得这个孩子有点问题，决心回家给好友韩震写封信，问问楚楚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汽车从远处行驶过来，齐楚楚忙着做准备。她不想听爸爸妈妈的说教。他们根本不了解情况。她不能告诉他们：我和韩震住在一起。要是那样，她爸爸会不会当场吐血而亡？
爸爸己经很不幸了。本来是单位重点培养的对象，受伤那年有可能提副队长，。当上副队长，工作相对轻松，有名又有利。
可是，一场事故，因为救朋友的命，丢了健康丢了前途。他要是知道自己拼了命救了一匹恶狼。这匹恶狼夺去了女儿的贞操，等于夺去了女儿的命。爸爸还能活吗？太残酷了！活活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就是不知道那个农夫死之前有多么后悔！
汽车吱呀一声停在齐楚楚面前。齐楚楚逃也似地登上汽车。
爸爸妈妈望着女儿的背影，石头还压在心头，一点没轻松。
齐楚楚坐在车上，透过车窗望见爸爸坐在轮椅上，妈妈扶着，两个人相互依偎朝女儿远去的方向张望着，久久不肯离去。
齐楚楚眼泪迷糊了眼睛：爸爸妈妈现在的爱像把枷锁，禁锢着女儿的行动。她小时候被满满的爱包围，幸福地长大。她现在长大了，爸爸妈妈还不肯放手，他们的爱变成了负担，让她不能放下包袱独自前行。她现在明明羽翼，可以迎着风浪飞行。可是爸爸妈妈以爱的名义要把她的翅膀折断，把她这只凤凰周身的羽毛拔光，变成一只秃毛鸡，任人宰割，她痛苦得心脏像被钝刀子割裂，更加地疼。
是做个听话的孩子回到A矿，继续当那个恶魔的床伴，被她恶心，还是留在省城，哪怕老了没有退休金，哪怕中间可能输得一毛钱没有，她可以自由呼吸。两个答案像架天平，让她自己选，她肯定偏向后者，不然不会赌上所有身家开百货商店。
可是，天平一端加上爸妈的爱这个砝码，她的重量不够。怎么办？齐楚楚前路迷茫，心情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