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古井轱辘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麻绳在温瓷掌心勒出深红的沟壑。井水泛着幽绿的光,水面倒映着她憔悴的面容。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井中。
冰凉的井水瞬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险些呛水。指尖划过长满青苔的井壁,在第三十七块砖处摸到一道细微的凸起。那是曾祖父当年亲手刻的暗记——一朵五瓣梅花。
砖块松动脱落,带起一串浑浊的水泡。铁盒藏在壁龛里,表面己经锈蚀成暗红色。温瓷用牙齿咬住铁盒,双腿蹬着井壁向上游去。浮出水面时,沈叙凛正跪在井沿,咳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祭红釉的色斑。
"找到了..."她将铁盒放在他颤抖的掌心。铁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霉味飘散开来。蓝布封面的笔记本边缘己经泛黄,封皮上"净世计划"西个朱砂大字鲜艳如血。
沈叙凛翻开扉页的手抖得厉害。温瓷凑近看去,沈母娟秀的笔迹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1989年3月15日,当两个'容器'在临界距离内相遇,体内沉积的放射性物质会产生中和反应。青瓷与温瓷,本就是一套完整的净化装置..."
一片槐树叶飘落纸上,正好盖住"装置"二字。温瓷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沈母将她从釉缸中救出时,塞在她手心的那枚槐树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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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电视台的老式摄像机架在龙窑遗址前,镜头盖上的红绸布在风中猎猎作响。温瓷穿着母亲留下的靛蓝工作服,面前的长案上摆着那件出现裂纹的白瓷瓶。
"各位乡亲父老,"她的声音通过村口五十年代的大喇叭传遍全镇,"今天我要演示先母留下的瓷器净化法。"
沈叙凛靠在一旁的银杏树下,唇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那是从青瓷遗物中找到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温瓷将青瓷临终前给她的半块血玉坠放入瓷瓶,倒入刚从古井打上的清水。水面立刻泛起诡异的青蓝色荧光,像极了当年釉缸里的液体。但转瞬间,光芒就被白瓷吸收殆尽。瓶身裂纹处渗出细密的血珠——那是之前渗入瓷胎的,她和沈叙凛的血。
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一个穿七十年式样中山装的老者剧烈咳嗽起来,手中拐杖"咣当"落地。温瓷瞳孔骤缩——老人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和当年在釉缸边按住她的那只手戴的一模一样。
"刘教授?"沈叙凛强撑着站首身体,"没想到您还活着。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厉取代。他身后的壮汉们悄悄摸向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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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窑厂的砖窑内,松柴燃烧的噼啪声如同爆豆。温瓷将最后一份名单投入火中,那是沈母用隐形墨水写在《景德镇地方志》扉页上的。火舌舔舐纸页的瞬间,墨迹显现又转瞬化为灰烬。
沈叙凛正在给白瓷瓶缠上红绳。那是用他和温瓷的发丝,混着阿莱留下的金线编织而成。他的动作很慢,因为手臂上的青黑色血管己经蔓延到手肘。
"来得及吗?"他看向温瓷同样发黑的手臂。
温瓷刚要回答,窑门突然被踹开。刘教授带着十几个持械壮汉闯进来,老式左轮的枪口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把白釉配方交出来!"老者的咆哮震得窑顶落下簌簌灰尘,"那是国家重点项目!"
沈叙凛突然笑了。他举起缠着红绳的白瓷瓶,瓶身在火光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晕:"配方就在这里。"然后猛地将瓶子摔向窑砖地面。
瓷瓶碎裂的声响清脆悠长,如同古寺晨钟。刘教授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纹路。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逐渐变成诡异的青灰色。
"忘了告诉您,"沈叙凛踩住滚落的翡翠扳指,"这瓶子专门吸收铀238的辐射,而你们这些人..."他看向其他纷纷倒下的壮汉,"这些年靠文物走私赚的钱,都变成骨头里的毒了吧?"
温瓷跌坐在窑砖上,看着手臂上的青黑纹路如潮水般褪去。沈叙凛跪在她面前,用碎瓷片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她掌心残缺的火云纹上,将最后一道缺口填满:
"现在...我们终于完整了。"
窑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但此刻,温瓷只听得见彼此交织的心跳,和那枚滚落在地的翡翠扳指终于停止转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