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的老宅院墙爬满枯藤,温瓷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推开斑驳的樟木门,积尘簌簌落下,像是掀开了一本尘封的史书。
祭坛上的观音像左手食指缺了一截——这是曾祖父当年故意为之的标记。温瓷跪在蒲团上,手指沿着青砖缝隙摸索,第三块砖的触感异常松动。她用随身带的发簪撬开砖块,一个油纸包裹的蓝布本子露了出来。
《祭窑录》的封皮己经脆化,翻开第一页就看见用蝇头小楷写的序言:"民国二十七年,倭寇占我窑厂,特制祭瓷藏情报于釉下..."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晕染,但后面记录的配方明细却清晰可辨:
"取高岭土七分,掺骨粉二分,以松烟墨书写于素胎,上釉烧制后字迹隐没。唯以同血脉者鲜血浸之,方显。"
温瓷的指尖抚过"骨粉"二字,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合上册子。窗外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发出刺耳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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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来得真准时。"青瓷的声音从茶馆二楼飘下来。她今天穿了件月白旗袍,滚边是温瓷母亲最爱的葡萄缠枝纹。
茶桌上摆着套老茶具,釉色是罕见的"祭红"。青瓷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滚水冲入茶盏时腾起的热雾里,有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这是爸爸最爱的庐山云雾。"青瓷推过茶盏,虎口的红痣在阳光下像滴血,"他说你五岁那年..."
温瓷的茶杯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夺走。沈叙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好茶。"
青瓷的笑容僵在脸上。沈叙凛慢条斯理地用袖口擦了下嘴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他踉跄着扶住桌沿,却对温瓷露出个带血的笑:"轮到我来碎一次了..."
茶盏从他手中坠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瓷片飞溅中,温瓷看见青瓷袖口闪过一抹银光——是父亲当年失踪时别在衣襟上的那枚鎏银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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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老宅的地下室铁门锈迹斑斑。温瓷用《祭窑录》里夹着的黄铜钥匙开了三道锁,最后一道却是个精巧的机关锁,锁眼形状像极了火云纹。
"需要钥匙。"沈叙凛靠在石墙上喘息,毒性让他的嘴唇泛青。
温瓷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锁眼上。血液渗入纹路的瞬间,机关发出"咔哒"轻响。门开时扬起的灰尘里,隐约可见墙上挂着幅残缺的《景德镇窑神图》。
图卷右下角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沈父沈母并肩而立,中间站着个穿长衫的老者——正是温瓷在家族祠堂见过的曾祖父画像。照片背面用毛笔写着:"瓷可碎,脉不断。民国三十八年冬。"
突然,整面墙的砖块开始松动。温瓷下意识护住沈叙凛,却见墙体内缓缓推出个樟木匣子。匣中整齐码放着几十张泛黄的名单,最上面那张抬头写着:"中共地下党赣东北特委"。
名单末尾的备注栏里,一行褪色的字迹让温瓷浑身发冷:"温氏血脉为钥,可启当代祭窑。"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青瓷的尖笑刺破夜空:"姐姐,你以为中毒的真是姐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