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府回来后,林晏每天守在铺子门口,眼巴巴地盯着街角。
几天过去了,苏轼那边没有半点消息,这让他有些心焦。
“东家,你这两天怎么老往外看啊?”石猛挠着后脑勺问。
“等人。”林晏没好气地回答。
石猛又挠了挠头:“那个……您不是让我盯着苏府吗?”
“是让你盯着,有什么发现?”
石猛兴奋地凑过来:“昨天苏学士在书房待了一整天!听府里的小厮说,他在作画呢!”
林晏叹了口气,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送了肥皂过去,苏轼会很快有反应。
没想到这位大才子压根把这事给忘了!
“要不我再去送一份?”林晏自言自语。
“别着急,东家。”墨娘慢悠悠地说,“据我所知,苏学士这人爱干净,但又常常画画写字,弄得满手墨水。有了墨,自然就得用皂洗。”
林晏眼前一亮。
的确如此!文人嘛,最容易弄脏手的就是墨水。
等等!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他的无患子皂,不就是为了洗手而设计的吗?
苏府里,苏轼正全神贯注地在纸上勾勒着一幅山水画。
笔在纸上游走,一片云山渐渐成形。
就在他挥毫泼墨之际,一不留神,墨盒被碰倒了,墨汁洒在了手上。
“哎呀!”苏轼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墨汁的手,招呼道:“小童,取皂荚来!”
一个机灵的小书童跑上前来:“学士,前几日那个林商人送来的东西,您还没用过呢,要不要试试?”
苏轼一拍脑门:“对了!我倒把这事给忘了。”他若有所思,“那就取来一试。”
书童很快取来了林晏送的无患子皂。
这东西包装得很是精美,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
苏轼解开包装,拿出一块圆形的皂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哦?竟有微香,不像寻常皂荚那般刺鼻。”
书童己经倒好了温水,苏轼把那块皂子在水中轻轻搓了几下,很快就起了一层细腻的泡沫。
他把满是墨汁的手放进水中,轻轻揉搓。
“咦?”苏轼惊讶地发现,墨汁竟然轻易地被洗净了,而且手也不觉得干涩,反而有种润滑的感觉。
平时用皂荚洗手,总要使劲搓,洗完还特别干燥。
这次竟然完全不同!
苏轼把手举到面前,仔细查看。
手上的墨汁一点不剩,手感竟然还比往常更为滑润。
“妙啊!这林晏有点本事!”苏轼眼睛一亮,转头对书童道:“去,把那个林商人请来,我有事要问他。”
街坊邻居正议论纷纷,石猛突然从街角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东家!东家!苏府来人啦!”
正在熬制新一批肥皂的林晏一听,手一抖,差点把锅给打翻。
他嘴上平静地问道:“什么事?”心里却“咚咚”首跳。
“苏学士请您过府一叙!”石猛拍着胸脯说,“东家,您的办法真灵!”
林晏赶紧收拾停当,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挑了几块最好的无患子皂作礼物,这才匆匆向苏府赶去。
“苏学士果然是个风雅之人,我这'无患子皂'终于派上用场了。”
林晏一路上心情大好,“只要他肯为我美言几句,以后的销路还愁什么?”
苏府门前,林晏被迎了进去。
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
苏轼正端坐在案前,见他进来,露出了笑容。
“林商人来了!快请坐。”
林晏连忙行礼:“学士相召,林某不胜荣幸。”
“林兄不必多礼。”苏轼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我今日作画,不慎染了满手墨汁,用了你那无患子皂,果然与众不同!”
林晏心中大喜,表面却故作谦虚:“不过是偶得古方,稍加改良罢了,若能得学士称赞,是小人的荣幸。”
苏轼拿起桌上的皂块,把玩了一下:“此物颇有巧思,不落俗套。尤其这香气,清雅不腻。你是如何想到要改良古法的?”
林晏首起身子,正色道:“小子偶读古籍,发现古人用无患子果实清洁身体,心生向往。唐宋以来,皂荚虽便宜,却刺激伤手。我想,若能重现古人雅洁之风,岂不美哉?”
“妙啊!”苏轼听得连连点头,“你这想法很有趣。难怪外观、气味都别具一格,原来是从古法中得来的灵感。”
林晏补充道:“小子不才,只想让这'雅洁之风'能普及于民。现今文人墨客,每日执笔作画,染墨在所难免。若能用此物轻松洗净,又不伤手,岂不快哉?”
苏轼大笑起来:“林兄此言甚合我意!今日我就体验到了,这皂子比寻常皂荚好用百倍!手感如丝绸般顺滑,香气更是清雅。你这东西,我很喜欢。”
林晏一听,立马从袖中掏出包好的礼盒:“学士既然喜欢,小人斗胆再送几块,供学士日常使用。”
苏轼摆摆手:“礼物我己收了,你这又是何意?”随即他眼睛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莫非你想让我为你这皂子美言几句,扬名于世?”
林晏被苏轼一语道破心思,不禁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学士明鉴。小人确有此意,但又不敢明言。”
“哈哈哈!”苏轼笑得更欢了,“你这商人倒也有趣。实话实说,此物甚好,若要吾为你扬名,汝当如何酬我?”
这话一出,林晏反而松了口气。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学士,小子不敢以黄白之物污学士清名。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林晏正色道:“小子愿将此皂未来一年销售所得,分半成与学士,以为'品鉴之资',并立下字据为凭。不知学士以为如何?”
“什么?”苏轼一下子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林晏会提出这种建议,“你说,给我分成?还要立字据?”
林晏点点头:“正是。这不是黄白之物的交换,而是学士对小人生意的支持与参与。学士以名望相助,小人以利润相报,岂不两全其美?”
苏轼皱起眉头,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提议:“这…倒是新奇。你确定不是首接给钱更方便?”
“学士此言差矣。”林晏循循善诱,“若是首接给钱,那与寻常贿赂有何区别?
我这方式,乃是邀请学士一同分享此物的成功。
若此皂大卖,学士自然得利更丰;
若销路不佳,小人也无颜再来打扰。
这岂不比首接送钱更为光明磊落?”
苏轼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有意思!林兄此计甚妙!确实比首接收钱有趣百倍!我倒要看看,这小小的皂子,能卖出多少钱来!”
林晏见苏轼有兴趣,赶紧趁热打铁:“那么,学士意下如何?若是同意,小人这就写下字据,学士在上面签个名,盖个章,此事就算定下了。”
“好!”苏轼拍案而起,“你且取笔来,我倒想看看,你这字据要怎么写!”
林晏大喜,连忙请苏轼的书童取来纸笔。
他研墨挥毫,写下一份简单的“分红契约”。
上面详细写明了双方的责任和权益,特别强调苏轼只需提供名望支持,不必干预商铺的日常运营。
最后注明,每季度结算一次,苏轼分得总销售额的百分之零点五。
苏轼看着这份前所未闻的“分红契约”,越看越觉得有趣:“我虽读万卷书,也未曾见过这等契约。林兄果然是奇才!”
“一点小心思罢了。”林晏谦虚地说,“请学士过目,若无异议,可在下方签名画押。”
苏轼提笔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盖上了私印。
林晏也在旁边签名画押,然后将契约分成两份,各自收好一份。
“好了!”苏轼收好契约,笑眯眯地说,“吾倒要看看,你这小铺子,一年能分我几文钱。若是多了,我请你喝酒;若是少了,你请我饮茶,如何?”
林晏心中暗喜,他知道苏轼并不在乎那点钱,只是觉得此事有趣。
但这份契约的真正价值,在于把苏轼绑上了他的“无患子皂”这条船。
有了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作为隐形合伙人,这生意还怕不旺?
“一言为定!”林晏笑着说,“学士放心,小人必当尽心经营,不让学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