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海铁路像条黑色的巨蟒横贯豫东平原。李云龙蹲在路基旁的灌木丛里，指尖着冰凉的铁轨——这截钢轨正在微微震颤。
"来了。"他竖起三根手指，身后的侦察兵立即猫腰散开。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一列挂着国民党军徽的货车喷着白烟驶来。车尾平板车上，用帆布蒙着的轮廓明显是美制105毫米榴弹炮。
赵刚掏出怀表："这是本周第三列军火专列。"他翻开笔记本，"按老郑给的时刻表，明天凌晨还有趟油料车。"
李云龙眯起眼睛。自从获得"钢铁先锋"称号南下淮海战场，他的部队就被编入铁路破袭兵团。可半个月来，他们炸毁的不过是些空车皮，真正值钱的军列总能在他们赶到前溜走。
"有内鬼。"李云龙折断手边的枯枝，"传令兵！去把三连长叫来。"
月光下，魏和尚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战士摸了过来。这个曾经的少林武僧如今己是特务连连长，腰间别着两把二十响，背上还绑着把鬼头刀。
"团长，有新任务？"
李云龙用刺刀在地上划出简易路线图："你带人顺着铁轨往东摸，重点查查周村车站。记着，别惊动守军，我要知道每趟军列的确切发车时间。"
三天后的深夜，魏和尚浑身是血地撞进指挥部。他左臂吊着绷带，右手却紧紧攥着个油纸包。
"团长，逮着条大鱼！"他龇牙咧嘴地摊开油纸包，里面是染血的列车运行图和半本密码簿，"周村站副站长是军统特务，专门给军列打掩护。"
李云龙抓起密码簿翻看，突然停在某页——这页记录着用暗语标注的特殊军列时刻表。赵刚凑过来，指着段密文："'钢铁'指重炮，'棉花'是弹药，'白糖'应该是医疗物资..."
"明天午时有趟'钢铁'专列！"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彪子，准备家伙！咱们干票大的！"
黎明前，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铁路旁。二十多个"国民党铁道兵"扛着工具沿铁轨检修，领头的上尉军官操着江浙口音，正训斥动作慢的士兵。路过的巡逻队瞥了眼他们的袖章就继续前行——没人注意到这些"铁道兵"的绑腿里都藏着匕首。
张大彪抹掉额头的汗，继续用道钉锤敲打铁轨。他身后，几个战士正偷偷在枕木下埋设炸药。更远处，伪装成信号工的战士己经爬上电线杆，接好了起爆线。
正午时分，瞭望哨挥舞起红布。李云龙趴在距离铁路五百米的小土坡上，望远镜里，那列挂着十二节平板车的军列正喷着黑烟驶来。车头两侧加装了钢板，机枪手警惕地扫视着铁路两侧。
"放头节车厢过去。"李云龙对着电话筒低声道。土坡下的掩体里，王喜奎调整着起爆器上的旋钮。
当列车完全进入伏击圈时，张大彪猛地按下起爆器！不是炸车头，而是炸倒数第三节车厢下的铁轨——这样既能阻止列车加速逃离，又不损坏车头。
轰然巨响中，两节满载弹药的车厢被掀翻。护卫的国民党兵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埋伏在两侧的机枪就响了。这是经过改造的"倒打火力"——机枪架设在特制的高脚架上，子弹从下往上扫射车厢底板，专打躲在车后还击的敌军。
"二组上！"李云龙一声令下，魏和尚带着突击队从路基下的排水沟跃出。他们抛出带铁钩的绳索，像猿猴般攀上摇晃的车厢。有个国民党兵刚探出头，就被魏和尚的飞刀钉穿了咽喉。
最激烈的争夺发生在车头。三个护车机枪手刚打光一梭子子弹，头顶突然落下几颗手榴弹——那是攀到车顶的战士从烟囱口塞进去的。爆炸过后，满脸煤灰的司机哆嗦着举起双手。
"继续开！"魏和尚用枪顶住司机后脑勺，"敢耍花样就把你塞进锅炉！"
列车在控制下缓缓停靠预定地点。战士们掀开帆布时都倒吸凉气——平板车上固定着八门美制155毫米榴弹炮，还有配套的牵引车和观测设备。
"发财了！"李云龙抚摸着冰凉的炮管，突然转身对通讯兵吼道，"立即联系旅部！请求派炮兵技术员过来！再让后勤准备二十辆马车！"
他们不知道的是，三十里外，一支国民党装甲分队正沿着铁路线疾驰而来。带队的是军统行动处长徐远山，此人正是周村站副站长的上线。
"共军肯定要往北运炮。"徐远山对着无线电喊，"所有巡逻队向黑松岭靠拢！"
夕阳西下时，第一批马车队刚出发就遭遇敌机扫射。两门刚卸下的重炮被毁，五名战士牺牲。李云龙看着燃烧的马车，突然抓起铁锹走向铁路。
"全体都有！把铁轨给我拆了！"
战士们愣住了。赵刚最先反应过来："老李，你是要..."
"既然带不走，就让它们原路返回！"李云龙己经开始撬道钉，"把拆下的铁轨铺到旁边支线上，咱们给国军唱出空城计！"
深夜，当徐远山的装甲车赶到时，只见被炸毁的弹药车还在燃烧，而价值连城的重炮群不翼而飞。地上杂乱的车辙印全部指向北方，但侦察兵很快发现——这些车印在三里外突然消失了。
"他们往南去了！"徐远山气急败坏地调转车头，却听到后方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原来李云龙在铁轨下埋了延时炸药，专等追兵过后才引爆，彻底切断了铁路线。
此时真正的运输队正沿着一条废弃河道缓缓南行。每门重炮都被拆解成三部分，由百姓提供的牛车运输。河道两岸，数百名自发组织的民工正在用树枝清扫车辙印。
带路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铁道工，他指着前方隐约的灯火："李团长，前面就是咱们的秘密中转站。国民党那些老爷们绝对想不到，眼皮底下就有个抗战时修的隐蔽货场。"
火场里，旅部派来的炮兵专家正在检查火炮。李云龙却盯着那半本密码簿出神——赵刚发现这不仅是通讯密码，还包含国民党军新的火力呼叫规则。
"老赵，你说咱们要是用敌人的密码呼叫炮火支援..."李云龙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赵刚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可行，但需要精确掌握敌军部队番号和位置。"
正说着，魏和尚押进来个穿长衫的中年人："团长，抓了个探子！这货在货场外画地图呢！"
审讯很快有了结果。此人是军统交通员，专门收集各部队驻地信息。李云龙看着供词上密密麻麻的坐标，突然大笑："徐处长这是给咱们送大礼啊！"
三天后的清晨，国民党军第七十西师前沿阵地突然遭到己方炮火覆盖。师长暴跳如雷地打电话质问炮兵团，却得到"确实收到您亲自签发的火力申请"的回复。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李云龙正通过缴获的电台监听敌军通讯。当听到"立即更改全军密码"的指令时，他满意地关掉机器："通知部队，准备转移。下一站——徐州！"
运输队再次启程时，那位老铁道工塞给李云龙个铁皮盒子："李团长，这是陇海线各支线的闸道扳手。有些秘密岔道，地图上可没有..."
李云龙郑重地接过盒子。远处的地平线上，淮海大战的硝烟己经隐约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