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那天，安妤破天荒地比闹钟醒得还早。
窗外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胸口像压了块浸水的棉花。指尖无意识揪着被角，转学后的第一次月考，要是考砸了......她猛地闭眼，把那个画面从脑子里挤出去。
一中的月考确实比周考正式得多。
考试的科目顺序都是按照高考的顺序来的，只不过时间上倒是要比高考紧凑一点，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考英语，第二天考另外三门选修科目，每科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一考场在c教一楼尽头，是基础部文科班的教室。
文科班的教室气氛一进去就跟理科班感觉不太一样，教室后方的黑板报弄得很精致漂亮，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感觉桌子都比他们班的干净一些。
离考试还有十分钟，江妄才出现在教室门口。
原本嘈杂的考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学神不仅在年级里，学校里也是很有排面的人物，他极其自然的接受着一众注目礼，这人空着手，耷拉着眼皮，一脸冷淡地走到最后一排，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但安妤知道，他只是起太早了，现在困得不行。
平时早读结束他一般会趴在桌上补个觉，但是今天是考试，他没法儿补。
考试预备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走进考场，催促考生把包都放在外面
安妤从书包里抽出两支笔和一块橡皮，刚起身，余光瞥见江妄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捏在指间转了两圈。
“......”
狠人。
连考试都能这么随意。
第一科考语文，整个考场的人都在奋笔疾书的写着。
第一科是语文，整间考场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一中的月考题难度向来变态，就连语文也不例外，第一篇议论文的选项就模棱两可，让人纠结。
安妤做着还行，提前十五分钟写完了。
文科最忌讳反复检查，除了古诗文默写，其他题目改来改去反而容易出错。她索性放下笔，目光不自觉地往旁边飘——江妄正垂着眼，指尖点着试卷，一行一行地对照原文找答案。
安妤愣了一下。
安妤看了一眼自己试卷。她都是边做边找的。
先看选项，再从原文中找到相关的内容，在对比原文，这不是做议论文阅读的步骤顺序吗？
以前怎么没注意自家同桌本末倒置的做法呢？
哦。对了。
她没见过他刷语文。
接踵而至的数学更是地狱级难度。
安妤感觉江妄教的那些东西都白费了。
因为她压根不会。
考场上陆陆续续传来几声啜泣声，安妤感觉自己也快在崩溃的边缘了。
她真是，操了。
她能及格吗？
无所不能的安小妤，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可离下课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江妄己经交完试卷走了。
真烦。装货。
月考一连考了两天，安妤的脸一连耷拉了两天。
一考完各科课代表便到打印室里拿试卷答案，并将答案人手一份发了下去。
安妤先对了一下自己最擅长的物理答案。
发挥正常。
“真的要了我的老命啊~”安妤把脸埋进物理试卷里，声音闷闷地从纸页间透出来。
前排的陈野正抓着头发对答案，闻言回头哀嚎：“安姐，你物理要是翻车，我们这些凡人可以首接跳楼了！”
“学校就该给我们发精神损失费。这次数学最后那道导数题，根本就是谋杀......”段攸瘫在椅子上，手里的红笔在错题本上戳出一个个小洞。
班里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刘冠华抱着教案走进来。
“月考结束了，竞赛班选拔按这次的单科成绩定初选名额。”
学委王宇弱弱举手：“老刘，要是月考发挥失常......”
“发挥失常，单独找我，去证明你有这个实力。至于发挥超常，那后期二次选拔的时候必会落榜。”
说完便宣布没有晚自习，让他们自己回去。
这个消息并没有给一班的孩子带来喜悦，相反每个人都是唉声叹气。
安妤旁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哭腔：“我立体几何辅助线画错位置了......”
就这么说吧，创新部不缺天才，天才只是进一班的门槛。
安妤最后对的是数学试卷。
越对越心惊，越对脸色越白。
她大体估了一下，83分。
甚至可能会比这个更低。
这辈子算是有了。
她一股脑把试卷塞进书包，拎起外套就往外走。天色还早，安家的司机还没到，她不想干等，索性决定走回去。
江妄看到安妤离开了，也跟着拿起包走了。
安妤走到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想点着。
可是她的手抖得厉害，按了三次打火机都没点着火。
“风大。”
江妄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站在她身后，伸手拢住她颤抖的指尖。
点上后，她抽了一口，眯着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给你把风啊。”
安妤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完一根，又接着点第二根。
“别抽太急。”他声音比平时哑，“这种女士烟后劲大，容易上头。”
安妤突然笑了：“哟，江同学懂得还挺多？”
话没说完就被呛到，咳得眼眶发红。
江妄夺过烟也深吸一口，立刻弯腰咳得比她更厉害，睫毛还沾着生理性泪水。
两个傻子对着咳嗽，安妤莫名觉得胸口那块冰化开些。
“安小妤，不就是一场考试嘛。”江妄一边咳一边说，声音还是哑的。
安妤抿着嘴不说话。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后来江妄再想起这一刻时，都记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
最后，她终于开口说道：“江妄，在安家，这不是一场考试的事。”
江妄看着她，小姑娘没哭，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让人心疼。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我能做点什么让你好受些吗？”江妄还是问了出来。
“没什么能让我好受的。”安妤笑了笑，那笑容看得人心里发酸。
“不想笑就别笑了，好丑。”江妄故意逗她。
安妤没有说话，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了。
以前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姑娘现在都没搭理他，那就说明很有问题了。
“安小妤，你现在最想做些什么？”江妄换了个方式问。
“不知道。”
“别这样，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江妄心疼的哄道。
“哪儿？”
“我的秘密基地。”从不会哄人的江少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散散心。”
安妤沉默地望向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恍惚。
其实她听过太多关于江妄的传闻。
高冷疏离的江少，生人勿近的学神，女生们议论的高岭之花，永远游刃有余的天之骄子......
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睫毛上还沾着呛出的泪，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笨拙地哄着她，生怕她拒绝。
“好......”她鬼使神差的开口。
她其实心里空洞洞的，去哪都无所谓，反正最后还是逃不过林文君的责骂。
但当他那双惯常淡漠的桃花眼里盛满自己的倒影时，她还是点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