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格物院的密室中，十二盏鲸油灯将西壁照得亮如白昼。周琰凝视着桌面上那台精密得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机械装置——这是根据林澜笔记复原的差分机原型。黄铜齿轮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数百个精密咬合的齿牙间，隐约可见细微的阿拉伯数字刻痕。
"王爷，第七次测试准备好了。"李墨的声音透着疲惫。这位格物院首席己经三天未眠，眼白布满血丝，官服前襟沾满机油。
周琰点点头，将写满对数的纸卷插入输入轴。随着六名力工转动摇柄，复杂的齿轮组开始咔嗒作响，输出轴缓缓吐出一张穿孔纸带。当计算结果被翻译成数字时，室内响起一片惊叹——这台机器竟然真的能解六次方程！
"不可思议..."年轻的算术博士苏芷盯着纸带，手指微微发抖，"若用于弹道计算，我们的火炮命中率至少能提高五成。"
周琰却盯着机器核心部位的一个奇怪模块。这个由三十六个交错齿轮组成的装置，明显是用来存储固定程序的。"查清楚这种黄铜的冶炼配方。"他指着齿轮，"还有切削工艺。"
夜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阴影中："王爷，查到了。南陵最近从暹罗进口了大量锌矿，他们的'神机坊'正在试验某种...记忆金属。"
记忆金属？周琰心头一震。林澜竟然在尝试开发机械式计算机的存储单元！虽然与现代电子存储天差地别，但这己经是十九世纪中叶的技术水平。
"备马，去武库。"周琰突然起身。
云州武库的地下三层，存放着最危险的实验品。穿过三道铁门后，周琰来到一个水槽前。槽中浸泡着数十根铁管，管壁内刻有螺旋纹路——这是失败的线膛炮管，因钢材强度不足而报废。
"改用这个配方。"周琰将一张纸条交给军器监，"铬钼合金，冶炼温度提高两成。"他又指向角落那台奇怪的机器，"膛线机改造进度如何？"
负责的匠师面露难色："王爷设计的液压拉削法确实精准，但刀具磨损太快..."
"用金刚石。"周琰从锦囊中倒出十几颗晶莹的颗粒，"把这些镶在刀头上。"
众人倒吸凉气。这些从西域重金购来的金刚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但周琰清楚，要想对抗林澜可能己经造出的后装线膛炮，必须不惜代价。
离开武库时，夜枭带来两个消息：一是南陵王上表请求增加盐引，二是听风卫在江南发现有人在收购大量蚕丝。
"蚕丝？"周琰眯起眼睛。这个时代丝绸主要用于服饰，大量收购极不寻常——除非是用来做...
"无烟火药。"周琰恍然大悟。硝化纤维素的原料正是棉花或蚕丝！林澜显然在全力突破弹药技术。"立即控制江南所有生丝交易，特别是..."他顿了顿，"查查有没有人同时购买硝酸和硫酸。"
三日后，周琰正在批阅北疆屯田奏章，宁月公主的密信到了。娟秀的字迹间透着焦急：幼帝近日迷上一种"算术游戏"，据说是南陵王进献的"九宫算盘"。更令人担忧的是，皇帝开始频繁召见钦天监，询问"星辰运行可否计算"。
"差分机..."周琰揉碎信纸。林澜这是要曲线渗透，通过影响幼帝来获取资源！他立即召来苏芷："立刻编撰《皇家算术入门》，着重介绍差分机的军事用途。再准备几套'益智玩具'——就按这个图纸做。"
图纸上画着改良版算盘，表面看是普通计算工具，实则暗藏机关——每使用百次就会"偶然"展示一次火炮射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正是对抗林澜心理战的最佳手段。
秋雨绵绵的清晨，一队风尘仆仆的商旅抵达云州。为首的波斯人操着生硬官话，声称要购买"会计算的机器"。夜枭暗中跟踪，发现他们在客栈密室中拼装出一台奇怪的测绘仪——这分明是大地测量设备！
"他们在找什么？"赵破虏挠着头问。
周琰展开地图，手指划过几条主要河流："差分机需要精确的地理数据来解弹道方程。林澜这是要..."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云州以北的空白区域，"不对，他们在找特殊矿脉！"
连夜审讯后，那个"波斯商人"终于崩溃招供：南陵王悬赏寻找一种会"燃烧的石头"，据说埋在北邙山脉。周琰立刻明白过来——林澜在找煤矿！而且是适合炼焦的优质烟煤，这是生产高级钢材的关键。
"抢先控制北邙山。"周琰下令，"尤其注意这种矿石。"他画出煤精的样貌，"再派一队人伪装成风水先生，在南山一带散布'挖煤断龙脉'的谣言。"
技术争夺战在暗处愈演愈烈。七日后，当周琰视察新建的炼焦炉时，李墨急匆匆赶来："王爷，第三号高炉出事了！"
事故现场触目惊心。五丈高的炼铁炉像被巨兽咬了一口，侧壁完全爆裂，炽热的铁水凝固成狰狞的黑色瘤块。三个工匠当场汽化，只在地上留下人形焦痕。
"不是意外。"周琰捡起一块炉壁残片，断面呈现不自然的晶体结构，"有人往铁矿里掺了菱镁矿。"这种矿石在高温下会分解出二氧化碳，足以引发炉体爆炸。
"查！所有经手矿石的力工、监工全部隔离审讯。"周琰的声音比凝固的铁水还冷，"重点查最近接触过南陵商队的人。"
调查结果令人心惊。南陵王府的渗透无孔不入，从矿工到厨娘，至少有二十人被收买。更可怕的是，他们在云州城内建立了完整的情报网，甚至成功策反了两名格物院书吏。
"王爷，要清洗全城吗？"夜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琰摇头："将计就计。"他精心设计了一份假图纸，上面是一种"超级差分机"的设计，故意夸大计算能力，却在关键参数上做了手脚。"让那两个书吏'意外'获得这份图纸。"
就在反间谍行动展开的同时，北疆传来急报：黑水部残寇与柔然人结盟，再次南下劫掠！而这一次，他们竟然装备了带膛线的骑弓——这种在箭杆刻出螺旋纹路的武器，射程和精度远超普通弓箭。
"林澜的手笔。"周琰冷笑。这种技术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线膛枪，但胜在容易量产。"备马，去试验场。"
云州城外的秘密试验场戒备森严。中央的射击平台上，架着一支造型古怪的长枪——这是周琰设计的后装线膛枪原型，采用旋转后拉枪机，发射定装金属弹。
"试射结果？"周琰问。
"射程六百步，精度惊人。"火器监激动地汇报，"但闭锁机构还是漏气..."
周琰检查了枪机上的烧蚀痕迹："改用铜背甲弹头。弹壳底部加厚，形成自密封。"他转向另一张工作台，"电报机进展如何？"
角落里，几个匠人正在组装一台复杂的设备。数十个铜线圈整齐排列，通过一个精巧的机械装置控制电路通断。这是最原始的电报机，虽然传输距离不足十里，但己经是划时代的突破。
"王爷，真的能靠这'闪电传信'？"老匠人半信半疑。
"不仅能，还将改变战争形态。"周琰调试着电键，"想象一下，前线军情瞬息可达千里之外的京城..."
正说着，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试验场西墙轰然倒塌。烟尘中，十几个黑衣人骑着快马冲入，手中武器喷吐出致命火光——竟是连发手枪！
"保护王爷！"赵破虏拔刀挡在周琰身前，被一发子弹击中肩膀。亲兵们迅速组墙，燧发枪队开始还击。
周琰冷静观察着袭击者。这些人战术娴熟，明显受过专业训练。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武器——虽然射速快，但威力不足，应该是某种原始的转轮手枪。
"抓活的！"周琰高喊。他注意到领头黑衣人胸前挂着个奇怪的铜盘，每当亲兵逼近就会发出刺耳的蜂鸣声——这分明是简易电磁探测器！
袭击者最终被击毙大半，剩余几人服毒自尽。但周琰在检查尸体时有了惊人发现：其中两人耳后烙着南陵王府的印记，而另外三人...竟是失踪的格物院工匠！
"王爷，您看这个。"夜枭从领头人身上搜出张字条，上面画着试验场布局图，标注着"电报机优先"。
周琰攥紧字条。林澜显然己经意识到远程通讯的战略价值，这场技术竞赛正在向更危险的领域发展。远处，乌云压城，一场暴风雨即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