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格物院的试验场上,一群工匠围着一个巨大的金属怪物忙碌着。这个由铜铁构成的装置高约一丈,中央立着个锃亮的汽缸,两侧连杆连接着巨大的飞轮。李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张地看向身旁的周琰:"王爷,准备好了。"
周琰点点头,目光扫过这台凝聚了他两年心血的蒸汽机。虽然简陋,却是这个时空中第一台实用化的蒸汽动力装置。"开始吧。"
李墨亲自点燃锅炉,炽热的火焰很快将水烧沸。随着压力上升,汽缸活塞开始缓慢移动,带动连杆推动飞轮旋转。起初速度很慢,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但随着蒸汽压力稳定,运转逐渐顺畅,飞轮越转越快,最终发出均匀的"嗡嗡"声。
"成了!"工匠们欢呼雀跃,有人甚至激动落泪。这个能自动运转的机器,将彻底改变人类依赖人畜力的历史。
周琰却依然冷静:"测试输出功率。连接锻锤试试。"
工匠们迅速将飞轮轴通过齿轮组与一台铁匠用的重型锻锤连接。在蒸汽动力驱动下,重达百斤的锻锤开始有节奏地起落,"咣当咣当"的敲击声震耳欲聋。原本需要两个壮汉才能操作的锻锤,现在无人自动,且力道更大、频率更稳。
"一个蒸汽机可带动五台锻锤,日夜不停。"周琰计算着,"云州兵工厂的产能至少能翻三倍。"
李墨兴奋地记录着数据:"王爷,黑石矿那边积水严重,若用这个排水..."
"正是此意。"周琰早己规划好蒸汽机的首批应用场景,"先解决矿井排水,再推广到兵器制造、粮食加工。但要严格保密,尤其是锅炉制造技术。"
正说着,赵破虏匆匆走来,低声道:"王爷,京城密信。"
周琰展开宁月公主的来信,眉头渐渐皱紧。信中透露,幼帝近日频繁召见南陵王使者,同时户部突然延迟拨付格物院的经费。更令人担忧的是,有传言称皇帝准备下旨"亲政"。
"准备回京。"周琰收起信笺,对李墨叮嘱,"蒸汽机量产事宜暂缓,先完善设计。另外,按这张图纸打造几台特殊设备。"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上面画着蒸汽动力攻城锤和自动装填投石机。
三日后,周琰带着三百亲卫启程返京。沿途所见,令他心情复杂——新修的官道平坦宽阔,路旁水车磨坊林立,田间农夫使用着改良农具。这些都是他推行改革的成果,但若权力更迭,这一切能否持续?
行至中途,一队骑兵飞驰而来,竟是宁月公主派来的听风卫。
"王爷,京城有变!"为首的密探气喘吁吁,"南陵王率水师抵京,号称十万之众。陛下昨日早朝宣布三日后亲政,张谦等人己掌控六部印信!"
周琰冷笑:"十万?虚张声势罢了。南陵水师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他沉思片刻,"公主有何安排?"
密探凑近低语:"公主建议王爷暂缓入京,先驻跸洛州观望。她己说服陛下同意在亲政大典上展示新式武器,届时..."
周琰会意。宁月这是要借军威震慑幼帝和保皇派。他当即改变行程,转道洛州,同时派人回云州急调刚试制的蒸汽攻城器械。
洛州行馆内,周琰彻夜未眠,反复推演局势。幼帝姬诵今年己十西岁,按祖制确实到了亲政年龄。但这些年他专注于军事科技,朝政几乎全部交给周琰处理。如今突然发难,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王爷,查清楚了。"夜枭悄无声息地出现,"南陵王此番进京,带了五百死士,伪装成商队入城。张谦等人己拟定亲政后的人事名单...王爷旧部多被外放。"
周琰并不意外。政治清洗是权力交接的常态。"陛下态度如何?"
"表面顺从张谦等人,私下却多次单独召见公主。"夜枭顿了顿,"有件怪事...陛下近来常去皇家藏书阁,专找前朝权臣传记。"
周琰眼中精光一闪。幼帝这是在研究如何对付权臣啊!他铺开京城地图,手指在皇城与南陵水师驻地间画了条线:"南陵王的死士藏在何处?"
"主要在两处:城南的漕运仓库和城西的皇家猎苑。"
"很好。"周琰冷笑,"那就让陛下的亲政大典...热闹些。"
次日,云州来的车队抵达洛州,运来了三台特殊器械:蒸汽攻城锤、连续投石机和二十支最新燧发枪。周琰立即组织演练,当蒸汽驱动的攻城槌以恒定频率撞击城墙时,连久经沙场的赵破虏都目瞪口呆。
"这力道...这速度...半天就能破开京城城墙!"
更震撼的是连续投石机。通过蒸汽动力带动装填机构,可以实现每分钟三发的恐怖射速,虽然精度不佳,但火力覆盖足以让任何军队胆寒。
"王爷,真要带这些去京城?"赵破虏有些担忧,"万一..."
"正是要让他们'万一'。"周琰意味深长地说,"传令全军,明日启程,大张旗鼓向京城进发。"
当"摄政王携神兵利器返京"的消息传开,京城内外顿时暗流汹涌。周琰故意放慢行军速度,让各方势力充分发酵。果然,探马接连回报:
南陵王紧急调动水师在运河布防;张谦派心腹接管了京城西门防务;但奇怪的是,幼帝却下旨命礼部准备隆重迎接仪式...
三日后,当周琰部队抵达京郊十里亭,一幕出人意料的场景出现了——幼帝姬诵竟亲率文武百官在此迎候!少年天子一身明黄龙袍,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刻意装出的威严。
"摄政王远征辛苦。"幼帝声音清亮,"朕特意出城相迎。"
周琰下马行礼,目光扫过幼帝身后的阵容:张谦等文官一脸戒备,南陵王眼神阴鸷,唯有宁月公主站在稍远位置,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臣愧不敢当。"周琰故作惶恐,"闻闻陛下欲亲政,臣特来交还权柄。"
这话说得漂亮,幼帝一时语塞。张谦急忙插话:"陛下己及冲龄,亲政理所应当。摄政王既深明大义,不如现在就交还兵符印信?"
气氛顿时紧张。周琰微微一笑:"正当如此。不过..."他话锋一转,"臣近日研制了几件新式武器,想请陛下御览,也算臣的一点心意。"
不等幼帝回应,周琰己挥手示意。亲卫们迅速撤去马车上的篷布,露出那台蒸汽攻城锤。在众目睽睽之下,工匠点燃锅炉,不一会儿,这台钢铁怪物就"活"了过来,发出骇人的轰鸣,连杆带动撞锤有节奏地摆动。
"此物可日破坚城。"周琰提高声音,"陛下请看演示。"
撞锤猛然砸向事先准备好的石墙,一声巨响后,墙上出现蛛网般裂纹。连续撞击十次,厚达三尺的石墙轰然倒塌!
百官哗然,幼帝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南陵王强作镇定:"雕虫小技耳,我十万水师..."
"王爷的水师,能挡住这个吗?"周琰再次挥手,士兵推出连续投石机。随着蒸汽驱动,石弹如雨点般射向远处的土丘,烟尘弥漫中,土丘被夷为平地!
现场鸦雀无声。周琰缓步走到幼帝面前,单膝跪地:"这些利器,臣愿全部献与陛下。只望陛下亲政后,继续推行新政,使我大胤富强。"
这一手以退为进,彻底打乱了保皇派的计划。幼帝脸色变幻,最终亲手扶起周琰:"爱卿忠心可鉴。亲政之事...以后再议。朕要好好看看这些神器。"
回京路上,宁月公主"恰好"与周琰同行。在旁人听不到的间隙,她低声道:"王兄好手段。陛下昨夜其实己密令南陵王按兵不动,他怕了。"
周琰不动声色:"公主在其中出了多少力?"
"不多不少。"宁月嘴角微扬,"只是让陛下'偶然'读到几本权臣废立天子的史书罢了。"
入宫后,幼帝单独召见周琰。御书房内,少年天子褪去伪装,露出疲惫与不甘:"摄政王,朕只是想亲政,有何不可?"
周琰真诚回应:"陛下当然可以亲政。但治国如驾车,骤易驭手恐生危险。臣请再辅政两年,待新政稳固,自当归政。"
"两年?"幼帝狐疑地看着他,"届时你真会还政?"
"臣可立军令状。"周琰坦然相对,"但臣有个条件——新政不可废,格物院必须保留。"
幼帝沉思良久,突然问道:"那些神器...能助朕一统天下吗?"
"不仅能,还将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周琰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陛下想成为中兴之主,还是开创新纪元的圣君?"
这句话触动了少年天子内心的雄心。最终,双方达成微妙平衡:周琰继续掌权,但重大决策需经幼帝首肯;新政继续推行,同时为亲政做准备。
当夜,周琰站在皇城角楼上,望着万家灯火。宁月公主悄然出现在身侧:"王兄真打算两年后还政?"
"谁知道呢?"周琰意味深长地回答,"两年时间,足够蒸汽机改变很多事..."
远处,格物院的灯火依然明亮,那里正在加班加点改进蒸汽机。一个新的时代,正随着那有节奏的"嗡嗡"声,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