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景象，最终停留在那扇敞开的里屋房门上。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被绷带紧紧包裹着的物体。
“嗡嗡嗡~”
苍蝇在西周乱飞，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而那绷带上，正不断渗出黄色的脓液，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是个人？”
周瑞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
果然，他看到了那个物体的胸口似乎在微微起伏着，这说明里面的人还活着。
“啊、啊、啊~”
突然，一阵微弱而又凄惨的叫声传来。
周瑞循声望去，只见李卫国的眼睛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他整个人就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衰败凋零，仿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卫国，你先别激动。”
周瑞见状，连忙上前安慰道。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里屋床上的那个人身上时，心中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根据那个人的身高和体型特征，周瑞不禁推测道：
“里面的人是、该不会是志伟吧？”
李卫国听到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由于嗓子己经损坏，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周瑞见状，心中一沉，他缓缓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与李卫国父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实在不敢想象，这才多久没见面，李卫国父子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己经不仅仅是普通的伤残了，而是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就在周瑞痛心疾首的时候，一个妇女提着篮子，走进门，“你是？周瑞兄弟，你怎么来了？”
“嫂子，我是来找卫国兄弟的，没想到，没想到他、”
周瑞连忙起身，客气地跟对方寒暄。
“我卫国兄弟咋回事？还有里面的是志伟吗？他怎么也？”
“哎，作孽啊！”
妇女摘下头巾，露出一夜愁白的头发，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嫂子，你——”
周瑞眼底都是不可置信，对方的年纪跟只比他婆娘大一两岁，怎么会全白了头！
“哎，半个月前，当家的跟卫国去志伟家吃饭，两父子喝起来没完没了，最终喝醉了，打翻了烛台，起火了........”
不仅婚房给烧没了，新媳妇也给烧死了！
儿子跟丈夫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一个烧成重度烧伤，至今还昏迷不醒。
丈夫是被烟熏坏了喉咙，腰椎被重物砸断，被人救出来后，半身不遂........
厂里出于人道主义，没让他们赔偿，但损失很大，开除了两父子，最后这间屋子，暂时给他们住，等他们伤好后，就要搬走。
她没法子，只能卖掉自己的工作，拿钱给丈夫儿子买药治病。
因为丈夫跟儿子不能自理，且儿子全身烧伤，很难及时清理化脓的伤口，这就导致房间里总是充斥着异味。
小女儿还小，她给厚着脸皮，送回娘家交给兄嫂照看。
自己早上起早，整理了小女儿的衣物，送了过去。
这早饭还没吃，匆匆赶回家........
“嫂子，我真的不知道卫国兄弟出事了，我今天来的太匆忙了，什么东西都没带，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样吧，我先把兜里的这两块钱给你，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两天我不忙了，一定再想办法凑点钱给你送过来。
你、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周瑞一脸的愧疚和无奈，他怎么也想不到，卫国竟然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周瑞的目光落在了包成粽子一样的志伟身上，新婚燕尔的时候，咋就这么不幸啊。
还有林知青，谁能想到，她才嫁人没多久，人就没了。
这世事无常，真是让人感叹啊！
周瑞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年头，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己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他不由想起自己作死的举动，他竟然去公社举报大队长，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难道他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吗？
“谢谢你了，周瑞。你能有这份心，我己经很感激了。
只是我家卫国他、他们父子俩，真是太倒霉了，娶了这么个扫把星过门。”
妇女的声音充满了哀怨和愤恨，她的眼底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如果不是儿媳妇己经死了，而且还烧成了灰，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
周瑞无法再继续待在这里，心中的烦闷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缓缓放下身上的钱，这些原本是用来买酒的，但现在，他己经完全失去了喝酒的兴致。
他紧紧地揣着那瓶今天注定无法品尝的酒，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周瑞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不该如此冲动地离开村子。
他决定立刻返回村庄，将这瓶酒作为赔罪之物送给大队长。
他希望大队长能够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就当他是个屁人，把他给放了。
然而，就在他心急如焚地下楼途中，突然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叫声——
“啊、啊、啊~”
那声音沙哑而绝望，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不由地心脏猛地一紧。
李卫国嘶哑着，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他们喝醉了打翻烛台，是那个扫把星，那个贱人，是她，是她故意点火，想烧死他们的！
还有，她没死，她卷走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
妇女擦干眼泪，无视癫狂模样的丈夫，自顾自地收起刚刚周瑞走的时候留下的毛票子。
呵，算这个人还有点良心，没一毛不拔。
“当家的，你忍忍疼，买药的钱不多了，得紧着儿子来。”
“等儿子身体好转了，我们就要搬离林厂家属院了。”
“原本咱们能工作到退休，拿退休金的，谁让你酒瘾犯了，非要在儿子家喝酒？”
“儿子成了现在的样子，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等着，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带你们回老家，老家的猪圈够大，足够你一个人住，你往后余生，就好好恕罪吧！”
“哈哈哈~”
隔壁邻居大娘，听到动静，赶忙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又疯一个，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