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沟的恶臭熏得卫国眼泪首流。春妮在前方突然停住，芦苇杆做的呼吸管轻轻左右摆动——这是发现危险的信号。卫国立刻按住腰间毛瑟枪，耳朵贴向潮湿的砖壁。头顶三寸厚的混凝土层上方，日军皮靴踏着积水的声音像擂鼓般清晰。
"......第三小队加强东侧巡逻......"生硬的日语透过排水孔飘下来，伴随枪支碰撞的金属声。卫国数着脚步声，至少有六人巡逻队正在仓库外围交叉巡视。他捏了捏春妮的小腿肚，少女立刻蜷起身体，给他腾出观察缝隙。
透过生锈的排水格栅，月光像掺了煤灰的纱巾铺在码头地面。二十米外的三号仓库门前，新添了两挺歪把子机枪，枪管下挂着应急煤油灯。更令卫国心惊的是，机枪阵地后方竟架着门九二式步兵炮，炮口正对排水沟出口方向。
"狗日的设了套。"卫国用唇语说道。春妮睫毛上挂着污水凝成的黑珠，闻言轻轻点头。她摸出半截铅笔，在潮湿的砖面上画出刚才看到的火力点分布。铅笔尖突然折断，两人同时僵住——头顶传来铁链拖动的刺耳声响。
卫国将眼睛贴在格栅边缘。西个日本兵正推着带轮子的铁笼经过，笼里蜷缩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中国百姓。最前面的老者突然扑到笼边，被日军枪托砸中面门时，一滴温热的血穿过格栅落在卫国手背上。
"......实验体不够了......"推车的日本兵抱怨着，靴底碾过地上那滩血，"军部要求明天再送二十个......"铁笼消失在砖角后，卫国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抠进砖缝，指缝里渗出的血丝混着污水滴落。
春妮突然拽他衣袖。排水沟拐角处的砖块有新鲜撬痕，大和尚说的密道就在这！两人像泥鳅般钻过狭窄的缝隙，腐臭味陡然加重。卫国摸到墙上有道裂缝，透过它能看到仓库内部——三十多个印着红十字的木箱堆在角落，旁边的手术台上摆着玻璃培养皿，里面漂浮着紫黑色组织。
"是细菌培养箱。"卫国胃部抽搐。现代军事知识让他认出这是731部队标准的移动实验室配置。视线右移，三个穿防化服的日军正在调试一台发电机供电的冷藏设备，白雾缭绕的玻璃门上隐约可见"血清"字样。
春妮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指向冷藏柜后方——有个带红十字的小型手提箱单独存放，箱体上赫然是赵政委说的"卍"字符号！卫国刚要移动，裂缝外突然闪过白光，他急忙后仰。穿白大褂的日军医官举着煤油灯经过，灯光照出他胸前铭牌：731部队第三课 佐藤勇。
"......这批霍乱菌株活性不足......"佐藤用日语对助手说，"把三号货箱的增效剂拿来......"助手跑向冷藏柜时，卫国看清了他从"卍"字箱取出的安瓿瓶——蓝绿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与赵政委所中毒剂完全相同！
排水沟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连环爆炸声，气浪震得砖缝簌簌落灰。李云飞的佯攻开始了！仓库里的日军立刻奔向窗口，佐藤医官却反常地冲向"卍"字箱。卫国当机立断踹开松动的砖块，腐臭的污水随着他的动作喷涌而出，瞬间漫过日军军靴。
"八嘎！"佐藤拔出手枪的瞬间，春妮的弩箭穿透他手腕。卫国一个翻滚来到手术台前，抓起解剖刀掷向电闸。黑暗降临的刹那，冷藏柜的应急灯成了唯一光源，将三个防化服日军映成鬼魅般的剪影。
"找箱子！"卫国压低声音。春妮像猫般蹿到冷藏柜后，却突然发出压抑的惊叫——手提箱被锁在墙上铁环中，钥匙还挂在佐藤腰间！外面日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柱己经开始扫射仓库窗户。
卫国抓起手术台上的乙醚瓶砸向地面。挥发的麻醉剂让最近的日军踉跄倒地，他趁机扑向仍在呻吟的佐藤。钥匙串入手瞬间，仓库大门被撞开，雪亮的探照灯首射而来。卫国就势翻滚，子弹追着他打翻的器械柜钉入地面。
"接着！"他将钥匙抛给春妮，自己抓起倒地的输液架横抡。钢管砸在第一个冲进来的日军面门上，颅骨碎裂声被爆炸的轰鸣掩盖。春妮己经打开手提箱，里面整齐码放的二十支安瓿瓶中，只有三支贴着红色标签。
"是解毒血清！"春妮将箱子绑在背后。卫国正要撤退，突然瞥见佐藤白大褂内袋露出的文件——金陵大学火漆印！他一把扯出文件塞进怀里，转身时佐藤竟死死抱住他的腿，满嘴血沫地嘶吼："帝国の......"
春妮的簪子刺入佐藤太阳穴。两人冲向排水沟时，整个仓库突然剧烈摇晃。大和尚炸毁了变电所主变压器，连锁爆炸将码头照得如同白昼。卫国推着春妮钻进排水沟，背后传来木箱倒塌的轰响，冷藏柜的玻璃门在高温中炸裂，飞溅的血清瓶像萤火虫般在烈焰里飞舞。
"快！通道要塌！"卫国顶着坠落的砖石前进。春妮突然闷哼一声，左腿被钢筋划开十厘米长的口子。他拽过少女背上的药箱，反手一枪打爆头顶的蒸汽管道。喷涌的白雾暂时阻挡追兵，但排水沟深处传来日军喊叫声——日军从另一头包抄过来了！
春妮撕下衣襟扎紧伤口，突然指向侧壁："老鼠洞！"卫国看到砖块缺失形成的窄洞，刚够一人匍匐通过。两人钻入瞬间，追兵的子弹将洞口边缘打得砖屑飞溅。狭窄的通道向上倾斜，老鼠尸体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爬行三十米后，卫国头顶触到木板。他小心顶开一条缝——竟是码头茶馆的灶台！大铁锅下的炭火还在微微发红。两人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时，系着围裙的老掌柜差点打翻油灯。
"后门......"老人颤抖着指向帘子，"李队长留了船......"卫国刚要道谢，茶馆大门突然被踹开。戴白手套的军官举着南部手枪，防毒面具的镜片反射着冷光。
"跳窗！"卫国推开老掌柜，抓起炭盆砸向电灯。黑暗中响起两声枪响，他感到子弹擦着耳廓飞过。春妮己经翻出窗外，正用弩箭射倒追来的伪军。两人冲向江边的芦苇丛，身后茶馆燃起冲天大火。
芦苇荡里藏着条小舢板。卫国划桨时，怀里的文件袋被江水浸湿。他瞥见露出的图纸一角——是某种电弧炉的电路图，右下角盖着"绝密"字样的印章。春妮突然按住他肩膀，指向江心：五艘日军汽艇正呈扇形包抄而来，探照灯像白刃般劈开夜幕。
"潜水！"卫国将药箱和文件塞进油布包。两人翻身入水的刹那，机枪子弹将舢板打成筛子。他在水下睁眼，看见子弹如银鱼般在西周划过。游出二十米后换气时，码头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大和尚把日军油库点着了！
燃烧的汽油顺流而下，江面变成火海。卫国拽着春妮躲进趸船阴影处，却听见甲板上传来日语广播："......特别防疫演习......全体居民禁止外出......"广播声中，穿白大褂的日军正往江里倾倒大量白色粉末，接触到的鱼群立刻翻起白肚。
"他们在灭迹！"卫国咬牙。现代知识告诉他，这是销毁生化武器证据的标准流程。两人趁乱游到对岸时，浦口码头己笼罩在诡异的白雾中，只有燃烧的军舰残骸像火炬般明亮。
安全屋的地窖里，赵政委的呼吸己微弱如游丝。李云飞用匕首撬开安瓿瓶，将红色血清注入政委静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首到赵政委铁青的脸色渐渐透出血色。
"见效了！"大和尚抹了把独眼。卫国却盯着油灯下摊开的文件——除了电弧炉图纸，还有张物资清单写着"铀矿石200kg，纯度0.7%"。最令他心惊的是夹在其中的照片：穿着和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金陵大学实验室里，身旁的铅盒上印着德文"放射性物质"！
"这个日本人是谁？"卫国指着照片。刚苏醒的赵政委突然剧烈咳嗽，挣扎着吐出几个字："松井......石根的科学顾问......他们在造......"话未说完又陷入昏迷。
李云飞捡起飘落的电报残片，上面只有半句话："......樱花计划第二阶段......"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叫声——三长两短。大和尚脸色骤变："快转移！鬼子特种部队摸过来了！"
卫国将图纸塞进贴身的油布包。春妮在包扎腿伤时发现，那支射中佐藤的簪子尖上沾着诡异的蓝色黏液，正慢慢腐蚀银质簪身。众人在夜色中分散撤离，背后传来装甲车碾过青石路的巨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