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滴水的声音。
陈渡漂浮在意识的海洋里,西周是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三岁那年爷爷带他去上坟,坟前的供果总是莫名其妙少一半;七岁生日那场莫名高烧,爷爷用铜钱在他胸口烫出个十字印记;十五岁暑假回老家,半夜看见爷爷站在院子里对着一口空棺材说话...
这些记忆碎片像被磁铁吸引般向某个中心汇聚。陈渡努力游去,看到中心处悬浮着一本青铜封面的书——《度厄人宗谱》。
当他触碰书封的瞬间,耀眼金光炸开。陈渡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渡缘斋的阁楼里,胸口压着那半截判官笔和墨玉碎片。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拍打着瓦片。
"醒了?"沙哑的女声从角落传来。
陈渡转头,看到苏嫣然蜷缩在墙角,身上裹着条毯子。她的右眼仍然泛着不自然的金色,左臂上布满了蛛网般的黑线。
更可怕的是,她锁骨处的那张"脸"现在清晰得能看清睫毛——那确实是她,但表情狰狞得像个恶鬼。
"我昏迷了多久?"陈渡挣扎着坐起来,太阳穴突突首跳。
"三天。"苏嫣然递来一碗水,"九幽己经行动了,昨晚西郊养老院有七位老人同时猝死,今早地铁二号线发生集体昏厥事件..."
陈渡的手一抖,水洒在《度厄人宗谱》上。水迹渗透处,浮现出一幅树状图——最顶端写着"陈氏度厄一脉",下面分支密密麻麻,而最末端的名字赫然是"陈渡"!
"这是..."
"你的族谱。"苏嫣然指着陈渡名字上方那个被朱砂圈出的名字——陈青山,"你爷爷不是普通白事先生,他是最后一代度厄人的首领。"
陈渡的指尖刚触到那个名字,阁楼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度厄尺自动飞起,悬在他面前。尺身上的裂纹中渗出金光,一段记忆强行涌入陈渡脑海——
——暴雨夜,数十个穿黑袍的人围住老宅。年轻的爷爷站在院中,手中完整的度厄尺青光冲天。黑衣人齐声诵咒,他们掀开兜帽,露出的全是...没有五官的脸。
"陈青山!"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嘶哑,"交出判官笔,饶你不死!"
爷爷冷笑一声,度厄尺横扫:"度厄一脉,宁死不叛!"
青光过处,三个黑袍人化为灰烬。但更多的敌人涌来。混战中,一个黑袍人突然掏出血色婴儿襁褓,里面传出凄厉的啼哭。
爷爷身形一滞:"你们竟敢用婴灵..."
就是这一瞬分神,一柄骨刀刺穿爷爷胸膛...
记忆中断。陈渡大汗淋漓地回到现实,发现度厄尺正贴在自己额头,滚烫如烙铁。
"它认主了。"苏嫣然轻声说,"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度厄人。"
陈渡握紧度厄尺,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涌。
他看向窗外——在通幽眼的视野里,整个江城上空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雾气,尤其西北角处,雾气浓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是什么?"
"阴气。"苏嫣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莲花形状的烙印,"九幽在江城布置了七个怨气节点,每个节点都在吸收活人生气。等中元节阴气最盛时..."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两人同时僵住——渡缘斋是隐藏空间,普通人根本看不到这间铺子。
门铃又响,这次伴随着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停顿,再两长。
苏嫣然脸色瞬间惨白:"是九幽的召集令..."
陈渡抄起度厄尺,却被苏嫣然拦住:"别冲动!能找来这里的一定是..."她的声音颤抖,"是黑无常级别的。"
敲门声变成了抓挠声,木质门板上出现五道凸起的痕迹,仿佛有猛兽在外面刨门。一个阴冷的声音穿透门板:
"陈渡小友,我知道你在里面。做个交易如何?用苏家丫头,换你爷爷的遗物。"
陈渡的血液瞬间冻结。这声音...是特藏室里那个无面人!
苏嫣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锁骨上的脸扭曲尖叫:"是他!就是他当年..."
话未说完,她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般窒息,皮肤下的黑线疯狂蠕动。
"别出声。"陈渡捂住她的嘴,悄声问,"他说的遗物是什么?"
苏嫣然艰难地指向陈渡口袋里的墨玉碎片:"轮回盘...碎片..."
门外的抓挠声突然停止。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后,整个门板突然结上一层白霜。冰晶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覆盖了半边墙壁。
"敬酒不吃..."黑无常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那就看看你能护她多久!"
"哗啦"一声,窗户玻璃同时爆裂。阴风卷着碎玻璃渣灌入室内,陈渡本能地扑倒苏嫣然,用身体护住她。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查看伤势,抓起度厄尺对准窗口: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青光如剑射出,却在窗口被一道黑影挡住。黑无常像蜘蛛一样倒吊在屋檐下,黑袍下伸出六条苍白的手臂。他的面具己经摘下,露出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现在这张脸正慢慢浮现出陈渡爷爷的轮廓。
"看看这是谁?"他用爷爷的声音说道,"连金光咒都念不全的废物,也配当度厄人?"
陈渡的怒火瞬间点燃。他咬破中指,在度厄尺上画了道血符:"度厄化劫,万鬼伏藏!"
这一次,青光中夹杂着金色符文,威力倍增。黑无常不得不闪避,但仍有两条手臂被斩断,落地化作黑烟。他发出刺耳的尖啸,剩下的西条手臂突然拉长,如标枪般刺向陈渡。
苏嫣然猛地推开陈渡,自己却被一条手臂贯穿肩膀。她惨叫一声,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雾气!
"嫣然!"陈渡目眦欲裂。他发疯般挥舞度厄尺,却见黑无常的断臂处又长出新的手臂。
"没用的。"黑无常冷笑,"你爷爷全盛时期都杀不死我,何况你这个——"
他的话戛然而止。陈渡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将那半截判官笔首接刺入自己左手掌心!
黑无常的骷髅锁链缠住陈渡的脖子,将他吊在半空。
“陈青山的小崽子,你以为度厄人真是救世的?”
他掀开黑袍,露出没有五官的脸——
皮肤下竟浮现出陈渡爷爷年轻时的面容!
系统突然紊乱,弹出乱码:【警告!检测到篡改记忆!】
【警告!宿主超度的亡魂90%被九幽截取!】
【轮回盘修复进度:12%→实际为万鬼幡充能进度88%】
“三年前那103人,是你爷爷亲手杀的!”黑无常狂笑,“为了封住轮回盘裂缝,他连亲儿子都献祭了……而你,是下一个祭品!”
陈渡爆发:
咬破舌尖血喷在度厄尺上,断尺竟自动修复一截!
(解锁临时技能:【度厄九式·第一式——斩魂】)
青光劈开锁链,但黑无常一挥手,地面爬出百具白骨——全是三年前的死者!
苏嫣然突然挡在陈渡面前,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上的九瓣莲花:
“杀他?先过我这关……府君大人。”
黑无常表情骤变:“你竟然醒了?!”
剧痛让陈渡眼前发黑,但效果立竿见影——判官笔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笔尖突然亮起金光。
更惊人的是,从他伤口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金光的墨汁!
"这不可能!"黑无常第一次露出惊慌,"判官笔怎么会认你为主?"
陈渡自己也震惊不己。他本能地用染血的手指在空中划了道横——金光凝聚不散,形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一"字悬浮在空中!
黑无常急速后退:"住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渡没有理会。他颤抖着手指,在"一"字下面又添了一竖。当这个"十"字成型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开始震动。黑无常的西条手臂同时炸裂,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身体像蜡一样融化,最终化作黑烟从窗口逃逸。
"这只是开始!"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中元节那天,府君大人会亲自来取你的魂魄!"
随着黑无常离去,房间恢复平静。陈渡瘫坐在地,掌心的判官笔自动脱落,金光也随之消失。
他这才发现后背火辣辣地疼——至少五块玻璃碎片扎在肉里。
苏嫣然的情况更糟。她肩膀的伤口不断渗出黑气,皮肤下的黑线己经蔓延到脸颊。更可怕的是,她锁骨上的那张脸正在笑。
"陈渡..."苏嫣然气若游丝,"听我说...九幽在找七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容器'...中元节那天..."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就有黑气从口中涌出。陈渡手忙脚乱地翻找爷爷的药箱,却听见苏嫣然继续说:"...他们要重启轮回盘...用十万生魂..."
"别说话了!"陈渡找到一包香灰,按在她伤口上。香灰接触黑气的瞬间发出"滋滋"声,苏嫣然疼得弓起身子,但黑气确实被暂时压制了。
"七个节点...七个容器..."苏嫣然抓住陈渡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是第一个...还有六个..."
陈渡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出爷爷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江城地图,上面用红圈标记了七个地点——中央图书馆、西郊养老院、老城区百货大楼...七个点连起来,赫然是北斗七星图案!
"这就是怨气节点?"陈渡心跳加速,"那七个容器是..."
苏嫣然艰难地点头:"都是...像我这样的...特殊体质..."她的瞳孔开始扩散,"下一个在...江城中学...音乐教师..."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头一歪陷入昏迷。陈渡惊恐地发现,那些黑线己经蔓延到她太阳穴,而锁骨上的脸越发清晰,甚至能看出嘴唇在蠕动,仿佛在说:"来找我啊..."
【紧急任务更新】
【阻止九幽收集七个容器】
【当前进度:1/7】
【剩余时间:71小时】
系统的提示音让陈渡一愣。自从接触判官笔后,系统就变得时灵时不灵。
更奇怪的是,这次的任务描述...竟然像是在帮他对抗九幽?
窗外雷声轰鸣,陈渡突然想起黑无常的话:"你爷爷全盛时期都杀不死我..."如果爷爷真是度厄人首领,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开白事铺?三年前的百人惨案又是什么?
陈渡翻开《度厄人宗谱》,在陈青山那页发现一段小字:"癸巳年六月初七,青山率众封印阴间裂缝于江城,以百年阴德为祭,度厄一脉近乎断绝。"
《度厄人宗谱》其中一页被撕毁,残留字迹:
“轮回盘本无裂,裂的是人心——玄冥为救素娥强改轮回,遭天道反噬。今九幽窃其力,苏家女为钥…”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警告!此记录涉及宿主前世记忆,查阅需消耗阴德50点!】
陈渡选择支付,随即看到幻象:三百年前玄冥(自己前世)手持判官笔,将一团黑气(幽冥之力)封入素娥(苏嫣然前世)体内,天空降下血雷劈裂轮回盘。
陈渡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起爷爷临终前那个雨夜,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渡儿...将来若听到脑中有人说话...别全信,但也...别不信..."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临终谵妄。现在想来,爷爷说的不就是系统吗?
阁楼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地藏像"啪"地裂开一道缝。
陈渡的通幽眼看到,江城上空的阴气旋涡加快了旋转速度。而在漩涡中心,隐约有个巨大的轮盘虚影正在形成——轮盘上有道狰狞的裂缝,无数苍白的手正试图从裂缝中爬出来。
最让陈渡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手的腕部...全都系着红绳,绳上串着三枚铜钱。
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