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苏嫣然掌心发烫，齿轮转动的嗡鸣与她的心跳逐渐同步。她盯着方孔里那枚微型齿轮，突然发现上面刻着比发丝还细的字：
【魂栖于此】
"陈渡......"她的指尖刚触到齿轮，铜钱突然裂成两半。一缕金光从裂缝中溢出，在晨光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轮廓。
渡缘斋所有的钟表同时停摆。货架上的骨灰盒轻微震颤，盒盖与盒身碰撞出奇特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招魂曲的节拍。
金光人形飘到老座钟前，钟摆上的怀表突然自动打开。表盘里没有指针，而是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陈渡，浑身缠绕着暗红丝线。当金光触碰到婴儿时，丝线根根断裂，化作血珠滴落。
"以我之名......"苏嫣然不假思索地念出《渡厄经》里的招魂咒，"唤尔魂归......"
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她认出这是三百年前那个雨夜的星空——陈渡跪在祖师像前献祭自己的那晚。星图中央的天枢位缺了一颗星，正是此刻铜钱悬浮的位置。
"咔哒。"
齿轮铜钱突然自行闭合，将金光尽数吸入。铜钱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纹路，开始随着她的呼吸节奏明暗闪烁。最惊人的是，铜钱边缘长出了细小的机械手指，正轻轻勾住她的袖口。
"陈渡？"她颤抖着捧起铜钱。
铜钱在她掌心立起，用新生的机械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指向柜台下的暗格——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雕花木盒，盒盖上用金漆画着八卦图，震位嵌着枚缺角的铜钱。
当苏嫣然打开木盒时，一股陈腐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盒内铺着褪色的红绸，上面躺着具三寸长的青铜人偶。人偶的面容与陈渡一模一样，胸口有个月牙形的凹槽。
铜钱突然从她掌心跳起，精准地嵌入凹槽中。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越来越响，最终"铮"地一声，青铜人偶睁开了眼睛——那是两颗微型金轮钟的齿轮，此刻正随着呼吸节奏收缩扩张。
"嫣然......"人偶发出陈渡的声音，只是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我一首在等你发现铜钱的秘密......"
苏嫣然伸手去碰，人偶却突然解体成数百个零件，又在转瞬间重组。当啷作响间，一个等身大小的陈渡站在了她面前。他的身体半透明，皮肤下流动着金色光脉，机械左臂完全由细小的齿轮构成。
"这是......"
"魂偶。"陈渡的虚影抬手抚摸她的脸，手指却穿过了她的皮肤，"我把魂魄分成了三份：一份守钟，一份藏钱，最后一份......"他指向苏嫣然的心口，"守着你。"
屋外突然阴风大作。所有门窗剧烈震颤，门楣上悬挂的铜铃疯狂摆动，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陈渡的虚影瞬间消散，又在她锁骨处的金轮纹上重新凝聚成三寸高的小人。
"秦广王发现了。"小人陈渡的声音变得急促，"听好，要想让我完全复活，需要三样东西——"
他的话语被突然炸裂的橱窗打断。无数铜钱如子弹般射入，每枚铜钱都长着尖牙，啃噬着途经的一切。陈渡的魂偶跳回铜钱方孔，齿轮飞速旋转形成金色屏障挡在苏嫣然面前。
"第一样是地藏殿的往生香！"他的声音从铜钱里传出，"今晚子时......"
铜钱屏障突然凹陷，有个尖锐的东西正从外部突刺。苏嫣然抓起香炉里的香灰撒向屏障，灰烬触到铜钱的瞬间，所有"钱眼"同时爆裂，喷出的黑血在屏障上腐蚀出秦广王的判官印。
"滚出我的店！"她抄起度厄尺横扫，尺锋青光暴涨。黑血触到青光竟发出惨叫，缩回铜钱孔眼。最后一枚铜钱逃窜时，她清楚看到钱眼里的景象——秦广王正在剥一张人皮，那人皮的锁骨处，赫然是她的金轮纹身。
铜钱逃走后，渡缘斋陷入诡异的寂静。老座钟的钟摆恢复摆动，但每次摆动都带出陈渡的只言片语：
"往生香...在...地藏...左耳..."
"金轮...钟芯...有..."
"第三...你...心..."
苏嫣然把齿轮铜钱贴在耳边，听到里面传来陈渡平稳的心跳。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少年陈渡将红绳系在她腕上时说的话：
"就算魂飞魄散，我也会顺着这绳爬回来。"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铜钱里的齿轮转动声渐渐与她的心跳重合。恍惚间，她看到陈渡的虚影站在光里，机械手指轻触她锁骨处的金轮纹。
"这次别熬夜等我了。"他笑着消散在阳光中，"我会带着桂花糕回来。"
苏嫣然握紧铜钱。铜钱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方孔边缘长出细小的金色齿轮，正轻轻啃咬她的虎口，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