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湖面上。
脚下是如镜的水面，倒映着无星无月的天空。远处矗立着三十三座白玉宫殿，却寂静得像一幅画——没有风，没有声音，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这是往生殿的里侧。"
我猛地回头，看见玄霄靠在一块水晶碑旁，胸前的伤口己经结冰。他的白发散乱，假发早不知丢在哪了，露出额角一道狰狞的旧伤。
"师尊..."我下意识伸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我们竟是以魂魄状态来到这里。
"别碰。"他苦笑着摇头，"在这里，活人的触碰会加速消散。"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圈，两圈...涟漪中心浮出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的倒影，而是三百年前的场景：
天宫圣女——那个与我容貌相同的女子，正跪在大殿中央。她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胸口插着半截冰晶。
"阿霄..."圣女颤抖的手指抚过男孩惨白的面容，"撑住，师姐一定能救你..."
高台上，黑袍白发的玄霄——不，是监察使口中的"尊上"，正把玩着一枚青铜牌。他的面容与现在的玄霄有七分相似，眼神却冷得像万载寒冰。
"值得吗？"他缓步走下台阶，"为何药童叛出天宫？"
镜面突然模糊，场景切换到一个雪夜。年轻的玄霄——那个男孩，己经长成少年模样，正跪在雪地里哀求："师尊，求您放过罗大哥！他只是个凡人..."
"蠢货！"尊上一掌将他打飞，"罗大柱体内流着天宫血脉，是最好的容器！"
更多的记忆碎片浮现：
- 爹在寒潭边捡到重伤的少年玄霄
- 娘亲为高烧不退的他彻夜熬药
- 年幼的我偷偷把粥分给这个沉默的"小师叔"...
"现在明白了吗？"玄霄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爹是我师兄，也是...上一任往生令主。"
水面突然裂开，浮出一座冰棺。棺中躺着个熟悉的身影——是爹！他胸口嵌着七枚冰晶，面容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
"寒髓不是诅咒，是封印。"玄霄轻触冰棺，"师兄用自己封印了天宫入口，首到...你觉醒血脉。"
我扑到冰棺前，却发现棺内还有个小冰盒，盒中封着一簇跳动的火焰。青铜牌突然发热，冰狼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业火红莲...原来在这里..."
"当年天宫为炼制长生药，用业火焚烧生灵。"玄霄指向远处的宫殿，"师兄偷走火种，才引发天罚..."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震动！远处的宫殿接连崩塌，一个黑影踏着废墟走来——是尊上！他的黑袍上绣着暗金色天宫纹，每走一步，脚下的水面就凝结成冰。
"好徒儿，"他轻笑，"三百年不见，连师父都不认了？"
玄霄挡在我前面，手中凝出冰剑："你早不是我师父！"
尊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圣女大人，别来无恙？"他抬手一挥，我眼前的景象骤变——
冰棺中的爹突然睁开眼睛！他机械地坐起身，胸口的冰晶一颗接一颗掉落："容儿...把火种...交给尊上..."
"不！"我拼命摇头，"这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尊上的声音带着蛊惑，"但你不想见见真正的家人吗？"
他弹指间，水面浮现出我熟悉的茅草屋。娘亲在灶台前忙碌，小宝和小丫在院里追逐打闹...一切都那么真实，连炊烟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留下来，"尊上轻语，"往生殿能让你回到任何世间..."
有一瞬间，我几乎要迈出脚步。首到看见"幻境"中的爹——他脖颈上没有那道采药留下的疤，娘亲的右手也没有冻伤的痕迹...
"假的。"我攥紧青铜牌，"我娘右手有伤，她从来用左手揉面..."
尊上的笑容消失了。幻象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真相——那些"家人"变成了一具具冰雕，他们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那就别怪为师无情了。"尊上抬手，无数冰锥从天而降！
玄霄纵身跃起，冰剑舞成光幕："容儿，去点燃业火！只有红莲能烧毁往生殿！"
我冲向冰棺，却被突然出现的监察使拦住。他的身体由冰晶重组，胸口还插着寒髓的断牙："你以为...能赢过尊上？"
青铜牌突然炸裂，冰狼的虚影咆哮着扑出！趁他们缠斗时，我砸开冰盒——那簇火焰竟自动飘向我心口。
剧痛！比寒髓觉醒时更甚的剧痛！火焰与冰霜在我体内交战，皮肤上浮现出红蓝交织的纹路。恍惚间，我看见圣女站在远处，对我轻轻摇头。
"不能...融合..."她的声音跨越时空传来，"会魂飞魄散..."
尊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冰冷的手指掐住我的脖子："乖，把火种给我..."他的瞳孔里映出我逐渐涣散的眼神，"你娘没告诉过你吗？寒髓与业火相遇时..."
"会爆炸。"我咧嘴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手腕，"谢谢提醒。"
红蓝光芒从我体内爆发！尊上惊恐地想挣脱，却被业火缠住手臂。整个空间开始崩塌，白玉宫殿化为齑粉...
"容儿！"玄霄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松手！你会死的！"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爹娘站在光里对我微笑。娘亲的嘴唇开合，还是那三个字：
"往前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往生殿土崩瓦解。恍惚间有人抱住了我下坠的身体，熟悉的辣条味钻入鼻腔...
"傻徒弟..."玄霄的声音带着哽咽，"跟你爹一样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