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谷的晨雾还未散尽，段天涯便听见竹林深处传来兵器相击的脆响。
他握着昨夜雪姬留下的扎字樱花，脚步忽然顿住 —— 那是幻剑流 “雪月花” 的剑诀，却混着几丝阴柔的破风之声，像极了柳生新阴流的 “秘剑?影杀”。
“十兵卫，你可知为何总赢不了段天涯？”
柳生但马守的声音从雾中飘来，“幻剑流讲究‘无刀’，但这世上，能破‘无刀’的，唯有‘无心’。”
段天涯隐在竹影后，只见十兵卫正挥刀劈向一块人形木靶，刀镡上的单瓣樱花在晨露中泛着冷光。
但马守负手而立，袖口垂下的银链轻轻晃动，链尾系着的，正是眠狂西郎的 “雪月花” 刀镡。
“父亲是说，我要抛开‘活人剑’的仁慈？” 十兵卫收刀，额角己见细汗。
但马守忽然出手，指尖如电，点向十兵卫手腕 “阳溪穴”：“记住，真正的胜者，不择手段。
明去拜会眠狂西郎，只需记住八个字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他掌心翻出一枚细小的毒针，针尖泛着青黑色，“若他用‘燕返’，你便用这‘雪蛛毒’。”
段天涯瞳孔骤缩。雪蛛毒是扶桑忍者的阴毒手段，中者三日内必亡，且伤口会留下蛛网状青斑 —— 正是当年他在江户见过的杀手暗器。
午后，暴雨突至。
段天涯冒雨赶回富士山脚的木屋时，檐角铜铃正被风吹得叮当乱响。木门虚掩，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带着一丝金属般的钝响。
他心头一紧，推门而入，只见眠狂西郎倚在廊柱上，胸口插着半截竹刀，唇角溢出黑血，地板上蜿蜒着蛛网状的青斑血迹。
“师傅！” 段天涯冲上前去，握住老人冰凉的手。
眠狂西郎颈侧有个针孔大小的伤口，周围皮肤呈紫黑色，正是雪蛛毒的症状。木桌上摆着半块被捏碎的和果子，内馅里藏着半片柳生家徽的银箔。
“天涯……” 眠狂西郎勉强睁眼，指尖颤巍巍指向墙角，那里散落着三瓣银樱 —— 正是十兵卫刀镡上的装饰，“他…… 说要讨教‘雪月花’第三式……”
段天涯喉头滚动，忽觉掌心被塞入一物。低头看去，竟是眠狂西郎从不离身的 “无刀” 刀穗，穗尾缠着几根黑色短发，带着淡淡樱香 —— 是雪姬的头发。
暴雨冲刷着屋顶，段天涯跪在尸身旁，指尖抚过眠狂西郎睁大的双眼。老人临终前的不甘，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切割。
他忽然注意到木柱上刻着浅痕，是个 “十” 字，还有半朵未完成的樱花 —— 这是十兵卫的刀镡图案。
柳生谷的演武场中央，十兵卫正对着石灯练刀。
他额角缠着绷带，正是前日与段天涯对练时被竹刀划伤的痕迹。
忽然，一片沾着泥渍的银樱落在他刀镡上，抬头只见段天涯立在墙头，腰间幻剑未出鞘，却透着刺骨寒意。
“段先生？” 十兵卫下意识摸向袖中暗器，“你怎么……”
“今日，我替师傅讨教柳生家的‘秘剑?影杀’。” 段天涯跃下墙头，靴底碾碎几片落樱，“雪蛛毒，配‘雪月花’，十兵卫少主好手段。”
少年的脸瞬间煞白，手按刀柄却不敢拔出：“你…… 你胡说！我今日是来……”
“来送这个？”
段天涯摊开掌心，正是眠狂西郎尸身旁的银箔家徽，“或者，让令尊大人亲自解释，为何柳生家的暗器，会出现在幻剑流宗主的尸身里？”
十兵卫忽然拔刀，居合斩的刀光劈向段天涯面门！但这一次，他的刀风不再有昨日的刚猛，反而带着几丝游移。
段天涯不退反进，幻剑出鞘三寸，青芒如电，在刀光中划出半道圆弧 —— 正是眠狂西郎临终前未说完的 “雪月花” 第三式 “月落”。
“当！”
刀剑相交的瞬间，十兵卫袖中暗器弹出，五枚毒针呈梅花状射向段天涯心口。段天涯早有防备，旋身挥剑，毒针尽数钉在石灯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 —— 针尖果然淬着雪蛛毒。
“你父亲教你的？” 段天涯剑刃抵住十兵卫咽喉，少年颈侧的汗珠顺着刀疤纵横的脸庞滑落，“用阴招杀我师傅时，可曾想过武者的尊严？”
十兵卫忽然惨笑：“尊严？父亲说，幻剑流挡了柳生家的路！乌丸的铁器要运往中原，眠狂西郎却要告发我们私运兵器……”
他眼中闪过疯狂，“段天涯，你以为雪姬真的帮你？她胸前的暗忍刺青，你见过吗？”
暴雨愈发狂烈，石灯上的 “残心” 二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段天涯望着十兵卫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雪姬昨夜的欲言又止，想起她衣襟上那枚不同的银樱 —— 原来柳生家早有两派，明面上是 “活人剑”，暗里却是 “影杀”。
“十兵卫，你可知，师傅临终前，还在替你隐瞒？” 段天涯声音低沉，剑刃微颤，“他刻下的‘十’字，不是你的名字，而是‘残心’的第十式……”
少年瞳孔骤缩，忽然发力想要夺刀：“你骗我！父亲说，幻剑流必须……”
话未说完，段天涯的剑己透喉而过。温热的血溅在石灯上，将 “残心” 二字染成暗红。
十兵卫倒地前，眼中还带着不甘与错愕，手中紧握着的，是半片写着 “乌丸” 的樱花 —— 与雪姬昨夜所留一模一样。
段天涯跪在雨中，用雪姬送的蜀锦帕子擦净剑刃。帕子上的寒梅己被血浸透，却更显红艳。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雪姬的月白衣袂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胸前果然有枚暗忍的银樱刺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 说了什么？” 雪姬的声音哽咽，却仍带着武者的坚韧。
段天涯起身，将染血的帕子递给她：“他说，柳生家的‘活人剑’，终究还是输给了‘影杀’。”
他望向远处的仓库，乌丸的商队正在装货，车夫们的袖口下，隐隐露出刀疤，“但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
雪姬忽然拔出腰间打刀，刀尖指向自己心口：“段先生若要杀我，此刻便是良机。”
段天涯却转身走向竹林，幻剑在雨中泛着冷光：“柳生小姐，你我都清楚，真正的敌人不是彼此。”
他顿住脚步，从怀中取出眠狂西郎的刀穗，“替我交给令尊 —— 幻剑流的‘无刀’，终究会劈开所有阴霾。”
雨幕中，樱花纷纷坠落，有的飘在十兵卫的尸身上，有的落在石灯的 “残心” 二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