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山问道初相遇，惊鸿一瞥动凡心
崆峒山的风，带着松针的清冽气息，拂过林宇轩尚显青涩的脸庞。
他加入仙剑门时日尚短，是个不折不扣的新面孔。
蜿蜒的山路铺满碎石，有些跛脚。对林宇轩而言，脚下的每一步都踏着未知，眼中所见皆是新奇。
周围同行的师兄们个个步履轻快，彼此谈笑风生，声音在山间回荡。唯独林宇轩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一边留意脚下，一边暗自运转师父私下传授的佛道心法。这心法玄奥，不仅是他能被仙剑门破格录取的依仗，此刻更成了他调匀呼吸、压下初入陌生之地那份不安的工具。他气息悠长，脚步竟也并不比常年练武的师兄们慢多少，只是无人留意。
“这位师弟，可是觉得山路难行？”
一个温和的女声自身侧传来，清澈悦耳。
林宇轩停下运转的心法，转头看去。
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淡青道袍的女子，眉眼弯弯，唇边带着一抹浅笑。阳光穿过林间缝隙，落在她身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正是雨桐师姐。
“多谢师姐关心，我还好。”林宇轩有些拘谨地应道，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注视，看向旁边的树木。
雨桐似乎并未在意他的些微疏离，反而放缓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崆峒山看着险峻，其实内里灵气充沛，最适合我们修士历练修行。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不熟悉，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问我。”她的声音带着诚恳。
“嗯，多谢师姐。”林宇轩点点头，对方的善意让他心里感觉舒服了些。
之后的日子，确实如雨桐所说，她对林宇轩颇为照顾。
有时见他练习一套剑法后气息不匀，便会提点他如何配合吐纳调整；有时看他埋头钻研心法不得其门，会分享几句自己当初的体会。林宇轩在后山僻静处练剑，她偶尔寻了过来，指出他某一式回转时重心稍有不稳，或是力道用得过猛失了圆融。她带来的不只是经验，偶尔林宇轩练功忘了时辰，腹中空空，她还会适时递过几个山里摘的野果，或是两块自家烘烤的糕点，味道朴实却很管用。
林宇轩天资确实不凡，许多关窍一点即透，修行进境在同期弟子中堪称神速。但在人情世故方面，他却迟钝得令人发笑。
雨桐的好意，他照单全收，只觉得是同门师姐对新来的师弟理所应当的关照，从未往别处想。
每次受了帮助，他都会停下动作，转过身，极其认真地说一句：“谢谢师姐。”有时还会补充一句，“师姐说得很对，我明白了。”然后便立刻转回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练剑或心法钻研中，仿佛刚才的交流只是修行中的一个短暂插曲。
有时，雨桐会静静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动，最终却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没有开口。
林宇轩偶尔能察觉到师姐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包含着一些他难以理解的东西，暖暖的，又有些复杂，让他有些莫名的不自在，心跳似乎都快了半拍。但他很快会将这归结为自己的多心，或者是练功太投入产生的错觉。师姐心地好，大概对所有师弟都这么照顾吧。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更加专注于剑招。
这天，两人一同在山涧旁练习新学的御水诀。
雨桐指尖在空中轻点，清澈的涧水便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道柔韧的水链在她身周欢快地跃动、盘旋，聚散随心，姿态轻盈优美，水珠飞溅却不湿衣襟。
林宇轩学得很快，架势有模有样，水流也能勉强操控，聚集成团或是化作水箭，但总感觉生硬，像是用蛮力捆绑着水，缺少那份得心应手的灵动自如。水流在他手中时而失控溃散，溅得自己衣袍都湿了半边。
雨桐耐心地在一旁指点：“御水并非一味强行控制，水性至柔，你要试着去感受它的脉动，体会它的流动，顺应它的性情……心念要沉静，与水相合。”
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水流变化的细微之处，她稍稍靠近了些，伸手指引着他感应水流的走向。一阵淡淡的兰草香气随着她的动作飘入林宇轩鼻端，清雅怡人。
林宇轩身体微微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动作略显仓促。他不太习惯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是那股挥之不去的香气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多谢师姐指点，我再试试。”他略显生硬地说道，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涧水，试图集中精神。
雨桐看着他这副避让的姿态，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又被那惯有的温柔笑意覆盖。
“嗯，你悟性这样高，肯定很快就能掌握诀窍。”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又过了几日，早课刚刚结束，弟子们正三三两两散去，讨论着今日的功课，雨桐却叫住了正要回自己住处的林宇轩。
“师弟，你等一下。”
林宇轩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向她：“师姐，有事？”
雨桐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微红，比平日更显娇艳。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件东西，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递了过来。
那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手帕，质地看起来极好，触手柔软。手帕的一角，用青色的丝线细细绣着一株兰草，姿态清雅，针脚绵密均匀，花瓣叶脉清晰可见，显然是用了不少功夫。
“这个……我看你练功时总是出很多汗，这个给你，擦擦汗用吧。”她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太敢首视林宇轩的眼睛。
林宇轩看看那方精致的手帕，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额头，刚刚练完一套剑法，确实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鬓角都湿了。
“多谢师姐，正好需要这个。”
他相当自然地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就往额头和脖颈上擦去。手帕触感极佳，柔软细腻，吸水也快，比他平时随便揣在怀里的粗布巾舒服太多了。
“师姐这布巾真好用，比我那个强多了！又软和又吸汗。”他擦完汗，看着手帕上的水渍，由衷地赞叹道，还拿着手帕对着阳光欣赏了一下那株绣得栩栩如生的兰草，“这花绣得真好看。”
雨桐看着他用那方自己熬了几个晚上、一针一线寄托了难以言说心意才绣出来的手帕，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擦了汗，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凝滞，那抹微红也褪去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这帕子料子是她特意挑选的，兰草图案是她对着月光画了无数次样子才定稿的，绣线也是她用草木染料亲手染的……但看着林宇轩那副纯粹觉得“好用”的满足表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混杂着好气与好笑的叹息。
“……你觉得好用就好。”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宇轩那副理所当然、半点没开窍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几乎快要消散在风里。
“傻师弟，这可不是普通的布巾……”
“嗯？不是布巾？”林宇轩闻言一愣，低头又把手帕拿起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质地是上好的棉，绣花很精美，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机关或者符文烙印啊。他甚至用指甲抠了抠兰草图案，确认只是普通的丝线。
“那这是什么？”他一脸认真地发问，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求知欲。
雨桐看着他这茫然不解的样子，明明心里有点堵，却又被他这认真的傻气给逗乐了，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被他气到的好笑，还有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这是……算了，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解释，再解释下去，恐怕自己要先脸红到脖子根了。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背影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留下林宇轩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他捏着那方还带着湿意和淡淡兰草香气的手帕，脑子里更糊涂了。
不是布巾，那是什么东西？师姐刚才好像有点不高兴，可又笑了？还笑得那么……奇怪。
他低头再次审视手帕上的兰草图案，针脚确实比集市上卖的那些成衣布料上的绣花要细密精致无数倍，每一针都均匀得不可思议。
难道是什么隐藏了功能的特殊法器？需要特定法诀才能激发？或者是什么信物？
林宇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甚至试着往里面输入了一丝微弱的真气，又尝试感应其中是否蕴含灵力波动。手帕依旧只是手帕，毫无反应。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帕重新叠好，叠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绣花的位置，然后贴身收进了怀里。
虽然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但总归是雨桐师姐的一番好意，而且确实很好用，不能随便乱放。
只是，那手帕上残留的淡淡兰草香气，似乎比刚才闻到的更加清晰了一些，混合着自己汗水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端，久久不散，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