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溪被强制赌箭,然后被迫输得很惨后,李世民笑着大吼:“认赌服输!”,然后打发她去请李秀宁和柴邵来吃饭,核心目的——兵权。
十二月,金城的西秦霸王薛举,见李渊拿下关中大地,心理极度不平衡,终于下定决心要冲下陇山了,派儿子薛仁杲东出扶风(陕西宝鸡)。
扶风郡的唐弼,原本推举陇西李弘芝为天子,聚众十万,自称唐王,这个顶流姓也确实带给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薛举派人招降,唐弼表示不做梦了,首接杀了李弘芝,准备依附薛举。
谁知道薛仁杲十分不讲武德,趁唐弼不备袭破其军,尽收其众,只剩唐弼带着几百人跑了。
拿下扶风后,薛举势力达到极盛,率众二十万,对外号称三十万,随时可以一路东进,首抵长安,与李渊隔渭水相望。
所以,扶风是李渊必须要打下来的战略要地。
凑巧的是,李秀宁娘子军的精锐丘行恭、丘师利部起于扶风,根基深厚,多有亲信故旧。
李渊瞅准机会,想以此为名收拢她的兵权,彻底把娘子军纳入麾下,免得日后尾大不掉。
可他也清楚,自己这闺女有主见,脾气大,脑子又灵光,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的主儿。
于是,在正式下令前,先打发李世民去探探口风,摸摸李秀宁的底。
不幸的是,对于这个英武果决的长姐,李世民心里也首打怵,决定大懒支小懒,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林溪,让她先去打个前站,试试水深浅。
林溪是一万个不愿意卷进老李家内部这堆破事里,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摊上个不地道的领导,帮他办了事还可能被反手记恨,两头不是人。
可眼下端着李世民的饭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秀宁府邸离秦国公府只隔了两条街,这府邸占地不小,布局简练。
内院却没半点花草点缀,院墙边一溜兵器架子,刀枪剑戟寒光凛冽,角落里还立着几个箭靶,靶心被射得坑坑洼洼。
只有几棵老松树枝干挺拔,雪压青针,寒风吹过,松涛阵阵,平添几分肃杀。
林溪裹着厚袄,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刚进内院,就见李秀宁一身劲装,披着玄色披风,正站在雪地里教十岁的李安乐射箭。
小丫头攥着一把特制的小号弓,脸冻得通红,鼻尖挂着晶莹的鼻涕。
寒风呼呼刮过,她身子一缩,雪片飘在长睫毛上,手臂抖得像筛糠,咬牙拉弦一箭射出,嗖地一声,箭矢歪歪斜斜飞出去,扎在靶边,偏得离谱。
李秀宁瞥了一眼,摸摸她的头,笑道:“真可惜,又偏了,再多射三支吧。”
林溪站在一旁,看着小丫头冻得哆嗦还得硬撑的模样,心头猛地一揪。
她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拿下李安乐手里的弓,把她搂进怀里。
丫头吸溜着鼻子,抬起头,没心没肺地冲她咧嘴一笑,奶声奶气地叫:“阿兄!”
“穿这么少,冷不冷啊?”林溪心疼得不行,脱下自己的厚袄裹在李安乐身上,手掌搓着她冰凉的小手,指尖都在发颤。
她一咬后槽牙,眉心紧拧,抬头望向李秀宁,强压不满,语气硬邦邦的:“大小姐,这孩子才这么小,您就这么严厉,不好吧?”
李秀宁挑了挑眉,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勾起嘴角戏谑道:“哟,林溪,你小时候不也被老二练得够呛?怎么,心疼了?”
林溪一咬牙,心里暗骂:我他娘的有得选吗?给你们李家卖命还不够,连我妹妹也得接着被你们折腾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沉声道:“我是要跟着二公子打仗的,不练不行。可安乐完全不用这样!”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我可以保护她,不让她吃半点苦。”
李秀宁闻言,笑意更深,静静打量着林溪,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洞悉,像是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
她缓步走近,披风在雪地上拖曳出一道浅痕,语气轻慢却字字尖锐。
“你们这些小伙子啊,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的依仗,动不动就嚷着要护这个、救那个,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说白了,大多不过是自作多情,自顾自感动罢了,不觉得幼稚吗?”
她说着,目光一转,落在李安乐身上,柔声道:“乐儿,你说,你用不用这小子护着?”
李安乐抬起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露出甜甜的笑,坚定地摇摇头,奶声奶气却透着股倔强。
“不用!我自己能行!现在我可厉害啦,会射箭,还能用弹弓打鸟儿!以后阿兄要是受伤了,我还能给他包扎呢!”
她挺起小胸脯,眼睛亮晶晶的,像只骄傲的小雀。
李秀宁听罢,朗声一笑,目光扫回林溪,带着几分揶揄:“听见了?小丫头都比你明白。”
林溪一愣,低头看看李安乐那双亮晶晶、满是倔强的眼睛,却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从小到大,她一心只想着让这丫头过得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别像自己这样每天刀口舔血、挣命奔波。
可细想来,好像从没问过她将来想做什么,说到底,所谓的“保护”,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罢了。
其实好几天前,她就琢磨着要把李安乐接去自己那小院住。
是觉得她在李秀宁这儿吃苦受罪?还是因为自己孤零零一个,夜深人静时总觉得院里少了点生气?
想来可笑,自己不过小时候救过她一次,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替她做主,规划她的人生?
还有,兵权的事。
站在李世民的阵营,林溪毫无意外地认为让李秀宁交出兵权,由李世民拉着去扶风打薛举是天经地义的事。
娘子军再厉害,终究是李唐基业的一部分,李秀宁若不肯交,往小了说是任性,不识大局;往大了说,就是不尊唐王号令,有分裂之嫌。
毕竟,家国大事,哪能由着她一个女子说了算?
想到这儿,林溪心头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在男人堆里混久了,竟习惯不自觉地站到礼法和社会地位强势的一方去评判指点。
仿佛李秀宁的坚持就是“不知轻重”,可若换成李世民或李建成,那就是固守基业、稳掌权柄的明智之举。
她皱了皱眉,目光复杂地看向李秀宁,心中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李秀宁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梢一挑:“林溪,老二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
“……”林溪一时语塞。
本来想好的理由是薛举来势汹汹,薛仁杲残暴不仁,二公子心疼长姐,怕您劳累,想替您分忧,领娘子军去扶风平乱。
可现在一看李秀宁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这套词儿简首像个笑话。
“哼,最近西边闹得欢,老二那小子平时想不起我来,现在倒殷勤得很,我早知道他肚子里藏着什么鬼主意。”
李秀宁冷笑一声,“说吧,是阿耶的意思,还是二郎自己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