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言怒视他。
陆至视线微垂，肩膀轻颤，低低地笑了出声。
他把小姑娘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耐心低语：“那河边水流这么急，能自己过去啊？”
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这事，洛思言抬着小下巴看他：“我有注意的。”
“注意也不行，”陆至抱着她起身，“就不许往那边去，懂吗。”
知道他是担心有危险，洛思言没跟他犟，乖乖地点头应了。
陆至眉眼疏阔放松，抱着她进了房间，边走边说：“记哥哥仇了没？”
洛思言：“没有。”
陆至又笑，他想起刚才跟洛思穹的谈话，笑意敛了两分。
“小阿言，”稍停一秒，陆至迟疑着开口，试探着问，“愿不愿意跟哥哥回家？”
“嗯？”洛思言愣了愣，“我哥呢。”
陆至哄她：“咱们先走，你哥晚两年来。”
“不要，”这话一落，洛思言毫不迟疑地回答，“我要跟着我哥。”
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但见她没有犹豫的模样，陆至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酸了。
他不高兴地问：“陆至哥哥就不要了？”
“陆至哥哥，”洛思言软声软气地说，“我哥只有一个人，我也只有一个人，我得陪着他，你还有家人，不一样的。”
“......”陆至被这话闹得心酸，“哥哥也想让我们小阿言陪着。”
“陆至哥哥，”洛思言顿了下，眼睛也亮晶晶的，“那你等我长大，到时候我买个大房子，和我哥，还有陆至哥哥一起住。”
被这话逗笑了，陆至眼底的笑意倾泄：“真的啊，别不是哄哥哥高兴的吧。”
“真的，”洛思言笑眯眯地答，“我有努力学习的，我们老师说我是她带过的最棒的学生。”
陆至笑的眉眼璀璨：“那哥哥相信了，我们小阿言是个福星，我就等着小阿言买房子养哥哥了。”
时间一恍，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当时的那些事，却还历历在目。
以前洛思言从同学那里借过一本书，书里有句话，大意是人类的大脑会自动屏蔽掉苦难，尤其是儿童时期的苦难。
可是在猫儿镇的生活。
跟洛老头、洛思穹在一起的生活。
跟陆至在一起时的生活。
那有丝丝的甜、缕缕轻阳的日子。
却是建立在那些苦难生活之上的。
她无法忘掉。
辗转反侧了许久，洛思言始终睡不着，她干脆起身，轻手轻脚的去了隔壁，打算看看陆至的烧退了没。
房门是她走之前关的，虚虚掩着，隐约有丝灯光漏了出来。
洛思言愣了愣，她记得走的时候把灯都关掉了。
大概是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里面男人的嗓音裹着倦意与低哑：“阿言？”
“是我，”发现是他醒了，洛思言把门推开了道缝，伸头往里面看，“哥，你怎么醒了，好点没？”
“进来，”陆至半倚着床头，“没事儿。”
洛思言不大放心，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褪了。
她拿着杯子：“哥，我去倒杯水。”
“不用，”陆至握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怎么还没睡？”
洛思言把杯子放了回去：“睡不着，过来看看你烧褪了没。”
陆至嘴巴稍稍苍白，闻言扯动嘴角，他眼神依然倦怠：“哥哥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嗯？”洛思言问，“什么？”
陆至抬眼，嘴角噙笑：“梦到小阿言不要哥哥了。”
“......”即便他还在生病，洛思言都有点不想忍他了，“哥，有没有人说过，就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怕说得太暧昧，会让俩人之间尴尬。
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洛思言挤了句：“就你说话，油腔滑调，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陆至猛地被呛了声，他尾音提高：“油腔滑调？调戏？还良家妇女？”
“啊，”洛思言认真点头，建议说，“不相信的话，明天你问问别人，就，特别，不像个好人。”
“......”像是被噎住了，陆至伸手揉揉脑门，“你再举几个例子。”
这倒是让洛思言为难了。
为了让他改掉这种说话习惯，也为了更好的佐证她的话，洛思言挖空脑汁地想了好半晌，说：“就我高一那时，你来看我，我都那么大了，你当着我学姐的面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嗯？”陆至想不起来，“不记得。”
洛思言抿抿唇，干脆坐了下来，学着他当时的模样，复述道：“你说，小阿言，穿得那么漂亮，是不是知道哥哥要来？”
可是她当天穿的，是校服！
旁边的张黎也在，穿的也是同样的校服！
就，很离谱。
离了个大谱。
听到这，陆至跟着想起来了，他低哑地笑了出声，笑声压着气息：“那是哥哥第一次见你穿高中的校服，怎么不能夸一句了。”
“就，很离谱呀，”洛思言无语，“你换一句，说校服好看，这不就正常多了吗。”
陆至眉尾一扬：“校服是穿在我们小阿言身上，才变得好看的啊。”
“......”洛思言顿了顿，提醒道，“哥，你又开始了。”
又开始有调戏人的感觉了。
陆至笑到止不住：“哥哥说几句真心话，还成油腔滑调了。”
想着他烧刚褪，洛思言不打算在这里多呆，她起身，帮他把被子往上扯了点，好脾气地说：“总之，哥，你改改吧。”
陆至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洛思言任他笑：“我走了，你别熬夜，把灯关上才能睡着。”
“阿言，”陆至喊住她，好笑道，“明天哥哥带你去厂子里玩。”
“不去，”洛思言快走到门边了，“我要回学校。”
陆至挑眉：“真的不去？”
这话里似乎透着古怪，像是她不去就会后悔似的，洛思言停住脚步，回头：“哥，你开的什么厂，炸药厂吗？”
“......”陆至又笑了出声，他舔舔下唇，仿佛在自言自语，“现在爱好改了？改成喜欢研究炸药了？”
说完，他抬眼，压着笑声说：“玩具厂。”
洛思言眼睛一亮，啪嗒吧嗒的又跑了回来：“什么玩具，毛绒玩具还是益智玩具，小孩儿玩的还是大人玩的？”
“这么多问题，”陆至说，“哥哥先答哪个？”
他故意逗她：“你这要是喜欢玩炸药，那哥哥这边真有点麻烦，毕竟那东西的资质不好办呢。”
洛思言没搭理他的调侃：“那我跟如姐请个假。”
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应了，陆至乐了：“哎，都多大了，听到个玩具就走不动了？”
“哥，”洛思言说，“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再好心给你提个醒。”
“......”陆至表情立刻正经了两分，“不用，哥哥有自知之明。”
“还是跟你说说吧，”洛思言往门边走了两步，语速很快，“你之前睡觉的时候是张嘴呼吸的，你要感谢我把你的嘴巴给捏上了。”
“......”陆至眉心跳了跳，“你给我回来说！”
“不过你感冒了，可以谅解，”洛思言趴在门边，又扔了句，“就是平时别这么睡，容易变丑。”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不过应该没关系，你都这么老了，不可能再变了。”
“......”陆至大脑一阵阵发晕，他只来得及问一句，“你明知道哥哥喘不过气还把唯一能喘气的嘴巴给捏上？”
“捏完了才想起来，”洛思言有些抱歉，但话里话外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哥，这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事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陆至啪一下把灯关掉：“赶紧睡，明天起不来，哥哥就把你扔炸药厂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