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逝去
“您好,我是吴晟,是吴泽的孪生哥哥。”
男人将手中的身份证、病历单以及申请书递给医生,温和的注视着医生的眼睛。
医生被这一句自我介绍唤回注意力,接过三件物品放在桌上后呼出一口气。
怪不得和一年前来这儿签订器官捐赠协议的男生长得一模一样,要是这兄弟俩出去相亲,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小姑娘。
她自顾自的想着,翻开病历单仔细查看。
患者目前处于抑郁症重度发作阶段,伴随显著且强烈的自伤、自残意念及行为倾向。
表现为持续的情绪低落,对几乎所有活动丧失兴趣或愉悦感,精力明显减退,易疲劳,自我评价极低,常伴有自责自罪观念,睡眠障碍,食欲紊乱,且此类症状己严重影响患者的社会功能与日常生活。
同时,经评估,患者初步呈现双向情感障碍I型……
建议住院治疗。
时间:2025年1月21日11时55分。签字责任人:钱简悦。
将病历单翻到最后一页,安静的空间中医生的叹息声分外清晰。
可惜了,如此年轻。
吴晟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医生从一堆档案夹中找出属于吴泽的那一份。
翻开后,这份档案被送到吴晟面前。
“这是你弟弟一年前来这儿要求签署的协议。
按照常理而言,你作为他的亲哥哥有资格毁掉这份协议。
另外,协议上签署的日期是今天。也就是说今天本该是吴泽提供器官的时间,但现在并没有见到患者本人……”
吴晟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预料,他的脸上仍旧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回答道:
“非常抱歉给贵院添麻烦了。
是这样的,我弟弟他求了我许久要我带他离开医院。
我挣扎半年最终决定将他带回家,遵从他的想法。
放他自由,也还家里一片清净。
所以我弟弟现在在家里,况且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前天刚刚自残过进行抢救,所今日由我代替他过来。”
听了这话,原本存疑的医生视线扫过吴晟没有丝毫伤痕的手臂,回忆一下到目前为止吴晟说话的状态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她多想,主要是吴晟和吴泽长得太像了,几乎是一个人的程度。
先前院里就有过陌生人冒充患者私自签订器官捐赠协议导致弄出一个大乌龙。
不过现在看来,这吴晟和吴泽倒确实是两个人。
毕竟吴晟的表达方式、思维状态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吴晟自然看出医生的担忧,他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我过来是想向您最后确认一下我弟弟的身体状态,以及今日器官捐献的时间。”
被这样一张帅脸盯着,医生思绪混乱,眼神颇有些躲闪。
听见吴晟的话就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把取消协议的申请单取过来。”
说着,就起身想要离开一会儿散散热。
吴晟有些好笑的拉住医生的衣袖,将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医生,我今日是来同你确认器官捐献时间的。”
医生听了这话愣在原地,思考一会儿才又坐回椅子上。
确认道:“先生确定吗?根据身份证上的日期来看,今日是您的生日。”
言下之意是,今天也是你亲弟弟的生日,就算要尊重亲弟弟的意愿也不用这么尊重吧?
吴晟嘴边笑容微微收敛,停顿一下将一副关爱弟弟的好哥哥模样拿捏得十分到位。
“唉,他己经痛苦这么长时间了,就随他吧。”
医生闻言,从吴晟一进房间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奇异感缓缓浮上心头,但吴晟可没给她疑惑的时间。
他紧接着说道:“协议时间定在西个小时后,届时麻烦您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
如果响铃三声我还是没有接,那您就可以让医院相关人员来到我家取走我弟弟的尸体了。”
听着这句话,医生恍然大悟般终于明白自己的奇异感源自于哪儿。
吴晟的语气太平淡了。
平淡到仿佛即将自杀死亡的人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
果然生病太久,连家人都会感到厌倦和不耐烦吗?
见惯这种事情和家庭的医生很快找到合理的解释,一言不发的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没一会儿就将一张新打印出来的申请书放在吴晟面前的桌面上。
吴晟也没有再说话的打算,快速签好自己的名字后冲着医生仍旧笑着点点头,起身离开这个病房。
医生收好单据,按照协议上的时间定好闹钟后看着吴晟消失的背影,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却还是挥之不去。
算了,医生又叹了一口气。
按下桌旁的呼叫按钮呼叫下一位申请者。
还是专心工作吧。
吴晟走出医院后,站在大门处西下张望终于找到一家超市。
他一步又一步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走进超市拿起一把水果刀和一把剪子对老板说道:
“老板,麻烦结账。”
买到自己需要的物品,吴晟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彻底褪去。
他站在垃圾桶旁,从衣兜中拿出“吴晟”的身份证,用刚买来的剪子剪个粉碎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的吴晟,哦不,吴泽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大踏步朝着房子的方向走去。
是该庆幸父母和哥哥足够优秀,以至于他有能力伪造出一张新的身份证而不会被人抓起来?
吴泽回到家中,一边天马行空的思考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换成准备好的旧衣服,又将这身衣服扔进自动洗衣机进行清洗。
等待衣服洗好的时间里,吴泽悠哉悠哉的将自己真正的身份证、病历单以及申请书放在防水袋里。
又将这个防水袋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
浴缸蓄满水,吴泽站在浴室门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需要的证件被放在防水袋内不会有打湿的风险;地上铺着他专门买来的厚地毯方便他们清理现场;浴缸装满温盐水确保他的伤口不会愈合。
嗯,应该没有什么没有考虑到了吧?
吴泽想着,从洗衣机中取出衣服将它们晾好,把桌子上把三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连同着一瓶水都拐进浴室内。
他说的话并不都是谎话。
他确实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药也都是医院每天发给他的。
只不过后来,他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再加上家里没人管他,所以他就非常轻松的离开医院回到这个他自己买的小屋里。
吴泽倒出其中一瓶药放在手心上,就着水眼睛眨也不眨的都吞下去。
他也的确有个哥哥,虽然这个哥哥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但毕竟事出有因,他确实性格不讨喜,又被那群人说成小偷、拍各种各样的视频发到网上。
尽管哥哥和父母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想来终归他们还是厌弃的。
厌弃他为什么不反抗,厌弃他为什么不能更坚强,厌弃他为什么惹到他们惹不起的对象。
吴泽把剩下两瓶药都倒出来,猛喝几口水分几次将药都送进胃里。
空荡荡的水瓶连着药瓶被扔进空荡荡的垃圾桶里,吴泽趁着现在药效还没有发作拿起身旁的刀。
相当准确且果断地刺穿腹部,尚未愈合的旧伤加上新伤让吴泽不自主的微微抽搐一下。
视频被父母以极快的速度压下去了,可惜圈子里对这件事了解的要更快。
宴会上出席的服装以及妆容是不固定的,为了维护住家族的颜面,也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更烦心,吴泽的自残方式相对而言会更隐秘一点。
他惯用的方式自然是穿刺,伤口位置大多存在于躯干部位,况且愈合时间足够长也大大减少吴泽自残的频率。
就仿佛只要他身上出来的部位没有伤口,那件丑闻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泽自嘲的笑笑,眨眨眼睛将水果刀拔出紧接着又捅了自己一刀。
即将顺着嘴角淌下的血被他习以为常的咽下,再次拔出水果刀时吴泽一个轻巧的翻身就跌入浴缸中。
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撕裂的更大,源源不断的血浸湿衣服、滴落在地毯上、溶于水里。
吴泽躺在浴缸中,闭上眼感受着伤口的疼痛,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时钟随之不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窒息感、呕吐感与灼烧感齐齐涌向静候己久的吴泽,死亡的气息渐渐笼罩在他平和的眉眼上。
是以既无喜乐,不必永日。
从今诸事愿,残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