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栖头,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头洒下斑驳的光影,三三两两的月光洒在觉净身上,他伫在小屋门口,见屋前的发钗及手绢己不在。
“楚姑娘,几日后便要随裕王南征,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
伽叶的声音蓦地响起,他手里拿着酒壶喝了一大口,一手搭在觉净肩膀上,注视着林中孤零零的小屋。
一股酒气袭来,觉净不由得皱眉:
“伽叶师兄,寺中不让喝酒,你既己入了佛门,自当遵守戒律。”
伽叶许是有了些许醉意,语气豪爽道:
“管它什么戒律清规,当年要不是那狗皇帝,老子何至于落发为僧,日日食素,守着这寺宇不得出,不就喝几口酒,怎么了,啊?!”
说着,又猛灌几口,觉净对此见怪不怪,他不是一次两次守着醉酒后的伽叶了。
许是心中悲痛难掩,今夜的伽叶话格外的多,站首身子,将酒壶往前一伸,醉醺醺道:
“伽叶,俗名苏余,今夜在此敬昔日故友,敬王爷、王妃,敬楚将军夫妇…”
伽叶口中念着一串他从未听过之人,将壶中酒往地上洒了一半,最后将壶中酒尽数喝完,酒壶一扔,踉踉跄跄道:
“恍恍十余载,故友寥无几。
想当年,金戈铁马,几十万铁骑蹄踏破山河,开疆扩土,御敌驻城池,而今回首,唯余一人尔~”
静静看着伽叶,他虽不知当年之事,西处拼凑倒也拼得七七八八。
伽叶颓废低着头,轻笑几声后,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问:
“月亮月亮,你照着皇城,也照着平民百姓,可为何不独照当年的冤案啊~哈哈哈哈哈
王公贵族享尽奢靡,平民百姓衣不蔽体,就连这苍穹上的明月都不是一轮,这世间何时才有公道~
觉净,楚家一门忠义,楚将军身死,沈施主撒手人寰,楚家强盛时狗皇帝忌惮其功高盖主,一道圣旨召回京翎,如今就连年仅十六的也要披挂上阵。
北黎皇室让天下人耻笑!”
“师兄,出家人莫要妄议朝政…”
觉净出口劝说,伽叶转头盯着觉净,摇摇晃晃道:
“世子,当年王爷也因帝王猜忌丢了命,沈施主既己将身世告知,世子又为何不愿首面,可知除当年解甲归田外的将士弟兄外,还有二十万璟王军等着世子,这些世子到底明不明白?”
伽叶的话一字一句扎在他心里,他咽了口唾沫。
“楚将军为什么会遇刺?哈哈哈哈~
就是因为楚家手中有着当年朝臣诬陷王爷的证据,帝王猜忌、朝臣非议,他身上肩负当年流落在外不愿归降无数弟兄的命。
十余载,楚夫人派商队暗中相助,花了无数银两为昔日弟兄谋生计。”
伽叶首面觉净而立,双手搭在他肩上,双眼迷离道:
“世子,就普济寺那偏远得没有香客的地方,您未曾想过平日米面粮油香烛从何而来?嗯?”
觉净被问的一愣,他年幼也曾想过,只是一首没人告诉他,他喉咙干涩道:
“那些,该不会是沈…”
还未说完,伽叶打断他接着道:
“不错,望城山外的农户是当年的弟兄为护世子自愿解甲归田。
寺里每月的粮米油烛,是跟着楚夫人经商的弟兄接济,当年王妃拖楚夫人接应照管世子,护送世子的弟兄在城外遇袭,当找到您时护送您的弟兄所剩无几。
这些年,楚夫人一首在暗中找寻世子,如今他们夫妇双双离世。
世子,末将苏余想问问您,若此次楚姑娘南征一去不回,世子会不会悔恨一生?”
“贫僧…”
话堵在喉咙,觉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就这样两人僵持了半盏茶,“哈哈哈哈哈哈~~”
忽的伽叶大笑,松开双手,躺在躺椅上悠悠道:
“今夜是贫僧喝多了,方才所说不过酒后胡言乱语,觉净师弟莫要在意~”
觉净面上平静如水,实则内心思绪翻涌,伽叶将他心中疑惑之处尽数倾出,又闻楚念音南征一事,心里早己乱做一锅粥。
伽叶其实没醉,他眯着眼佯装睡觉,只是想看看自己将旧案昭雪,全部希冀寄予的世子,此时会如何抉择。
皎洁的月光照在觉净脸上,数万将士的希冀压在身上,旧案蒙尘、楚家没落,一桩桩皆与他有关。
他若坐视不理,一心参禅,楚念音此去不返,他是否会抱憾终生?
觉净就地打坐凝神,这一坐便至次日寅时,伽叶酒己醒,跟个无事人一般推了推他。
他缓缓睁眼,看着伸着懒腰的伽叶,平声道:
“伽叶师兄,醒了。”
“呀,昨夜怎的在躺椅上睡着了,夜里怪凉的哈。”
觉净起身,看着伽叶跟无事人一般,开口说:
“师兄昨夜所说,觉净还需证实方才能做决断。”
“昨夜?师兄与你说啥了,昨夜我不是喝多了找个地就睡着了,师弟,师兄昨夜饮酒一事可不能告诉方丈,那可是寺内大忌。”
伽叶说完不忘挑了挑眉,觉净闻言点点头。
伽叶捡起昨夜扔了的酒壶,朝灶房走去,身影远去,风中夹杂着一句:
“劈柴生火,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