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市区内
参战军临时司令部
“损管失败,已经确认沉没了。”
昏暗的办公室里,跪坐在地上的军官穿着白色里衣,闭眼听取部下的汇报。
它的面前摆着放在白布上的短刀,面色阴沉且凝重。
得到了战列舰确认沉没的消息,它这才抬起头看向自已挂在衣架上的军装。
少佐啊,三十四岁就在情报系统中混到少佐军衔,它就已经感觉很满足了。
也许再熬一两年,它就能晋升中佐甚至是大佐,统领一整个战区的情报工作。
然而……
它的仕途和生命都将在今天终结。
因为它的错误判断,因为它严重低估了对手的能力,因为它貌似根本就没有搞明白自已到底是在跟什么“东西”对抗。
五师团覆灭了,这可是最早建立的精锐甲种师团啊,就这样覆灭了。
这是它的罪。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它的干预,五师团本来是可以撤走的。
但它犹豫了,或者说它贪婪的渴望着想要立下大功,想要消灭那个在上一次彭城战役期间忽然冒出来的“异常敌人”。
是它的犹豫和贪婪,葬送了五师团。
它本想着就到此为止了,如此大错足够它回去之后被撤职查办入狱,整个家族恐怕都得跟着吃挂落。
可它哪能猜到,居然还再来一个战列舰遇袭被击沉的逆天大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它的脑子完全就是懵的,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但当它冲到街道上,惊恐的看到从空中掠过的“敌机”。
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它只知道自已完了,之后甚至都不需要等陆海军追责起来,它的上司那边就会亲自下场处置了它。
它的家族会被拆分蚕食,跟它有关一切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它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切腹。只有这样做才可能有保住家族和尊严。
“今田君,我们罪无可恕啊。”
它低头看向短刀,这是它从故乡带回来的家传之物,本想着留个纪念,没曾想如今却是要用上了。
在它的家族中,上一个用这把刀切腹的先祖好像还是百年前的事吧?
如今又轮到它了。
“阁下!”
今田大尉猛地跪下,膝行来到它身边就是一个土下座。
虽然没有多言,但它知道这是在劝自已不要切腹。
毕竟它是此次任务中今田的上级,如果它没了,今田恐怕也讨不着好。
就算罪不至死,今田也不想成为同事们眼中“不敢死的失败者”。
它完全明白也能理解今田的想法。
但它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今田君,你一定要活下去。
海军受到如此惨重的损失,它们肯定会抛弃羊城里的陆军撤退。
而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登上海军的船撤离。
失去了海军,羊城是守不住的。你千万不要想着跟那些陆军一起玉碎赎罪,那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回去!去把这里发生的真实情况都告诉大本营高层!
如果再不重视起来。
大曰笨·弟國真的危险了!”
今田抬头看向它,知道这是少佐阁下最后的交代了,便挺直脊梁严肃了起来。
它瞪大了眼睛,用那双通红的虎目死死盯着今田大尉,沉声道:“那个东西,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它可以把华夏士兵变成最强大,最不可战胜的猛士。
而且是没有逻辑,无需训练,也不需要任何药品或者技术支撑。
从精神到肉体层面的全方位强化。
这是不可理喻的,我们的勇士们就算是训练到把战斗变成本能,也无法战胜。
它现在只有一个团,再借用一些华夏地方军阀的部队,就能击溃五师团。
如果……如果它有一个师呢?如果它以后有一个军甚至集团军呢?!
我们有几个五师团能给它消灭?!”
它再次闭上了眼睛,先给今田一些时间消化掉它的话。
同时也是它最后的沉思。
也是最后的梦魇。
作为情报人员,它见识过太多太多嘴硬的俘虏,也见识过太多太多折磨手段。
人的意志可以很强大,但是在千奇百怪且都残酷至极的审讯中,最强大的人能做到的反抗也只是“死亡”。
用死亡捍卫自已的信念,这在它的眼中也是一种强大。
而愚蠢的咬牙硬挺,在它眼中只不过是某种无意义的坚持罢了。
除非是实在死不掉那种还另说。
只不过它确实见过,意志力强大到可以自已“杀死”自已的存在。所以对于硬挺的人它多少都有点鄙夷。
要死不死还硬挺,你以为你很光荣?
但它的这种想法,在之前审讯一个从前线抓回来的俘虏时,被改变了。
那刚好是个米械团的士兵,在某场战斗中身受重伤,在它们撤退时被俘虏了。
是它特意跟进攻部队主官要求的,毕竟俘虏是获取对方情报的最佳来源之一。
它在此之前审讯过无数俘虏,硬骨头是真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当它走进审讯用的帐篷时,还是有被那个俘虏吓到。
那是怎样的疯狂怒吼啊,简直不像是从人类的喉咙里能发出来的。
它会说汉语,所以那个俘虏嘴里喷出的各种污言秽语、诅咒谩骂足以让它震惊。
更令它难以理解的是……那个俘虏当时居然还在笑?!
那是一种兴奋且不屑的极致嘲笑,让它感觉自已在精神上被对方不断狠撅。
攻击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而且其中还掺杂着很多它无法理解的词汇。
像是:混沌叛徒、吾主、王座在上以及魂归王座……
尤其是混沌这个词,每次出现这个词在前面,它都知道对方要以妈为中心,亲戚为半径,祖宗为目的画圈,狠狠对它开C。
它几乎没有生气,更多的是疑惑。
混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对方咒骂自已总要以混沌为指向性目标?
在对方的逻辑里,自已就等于混沌?
可它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当然,感到疑惑并思考的同时,也并不耽误它亲自用刑或者指挥士兵用刑。
但是越用刑,它就越感到害怕。
它所能想到的最残酷刑罚,都没有办法让这个俘虏改口或者平静下来。
无时不刻都在咒骂着混沌,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攻击它们。
有个参与审讯的士兵,因为靠得太近而失去了右边耳朵。
归宿就是俘虏的肚子里。
哪怕身上不剩下半点好肉了,这个俘虏的谩骂依然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身受重伤甚至命不久矣的样子。
连咬耳朵那一下都迅捷如猎豹,根本没给被攻击的士兵反应时间。
愤怒的士兵举枪想要毙了他,但很快就被吓到不敢开枪了。
因为那个俘虏居然咬住了枪口,狂笑且吱唔着催促快点开枪。
它没有阻止,而是静观其变。
然后它就看到了,士兵丢了耳朵的怒火迅速消退,握枪的手开始颤抖,抖到想收回枪却没有力气抢赢对方的牙齿。
在互相争夺的时候,枪就响了。
它看得出来,是审讯的士兵因为太害怕才不小心扣下了扳机。
而它的回忆也到此为止了。
或者说,它不想再回忆起更多。
那样反而会让审讯者恐惧的经历,它真的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了。
审讯?那是审讯吗?
俘虏?那是俘虏吗?
它扪心自问,但得不到答案。
那次审讯后,每当它闭上眼静下心思考的时候,都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俘虏的笑声和谩骂。
但它没有做噩梦,因为它自那以后就没有真正睡熟过。它的潜意识因为恐惧在保护着它不要睡熟,只是浅浅的闭眼休息。
这样的日子太累了。
它已经受够了。
“是该结束了。”
它淡淡的说着,久违的感到放松。
然后伸手拿起了那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