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林场办公室的白炽灯在深夜里嗡嗡作响，昭宁第三次把铁丝捅进锁孔。"咔嗒"一声脆响，她长舒一口气，推开那扇总爱吱呀叫的木门。新配的"586"电脑摆在斑驳的木桌上，旁边灰扑扑的"猫"——那台Hayes调制解调器闪着幽蓝的指示灯，电话线像条沉默的蛇蜿蜒在地面。键盘上还贴着张"非工作勿用"的褪色便签，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电源键，听着主机发出老式风扇般的轰鸣，DOS界面慢慢跳出Windows 95的启动画面。上个月在同学家蹭校园网时，她见过这个神奇的"网络世界"，听说能和千里之外的人聊天。昭宁咬着嘴唇，从裤兜里掏出抄满网址的纸条——这是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换来的《电脑报》上学来的。
"先得拨号..."她盯着调制解调器，模仿同学的样子把电话线插进接口。按下拨号键的瞬间，尖锐的"吱——嗡——嘀"声刺破寂静，像老式电话在尖叫。昭宁吓得缩了缩脖子，生怕这动静惊醒值班的门卫。等待连接的进度条龟速前进，第三次连接失败时，她对着调制解调器小声抱怨："比八戒拱地还慢！"
浏览器打开的瞬间，弹窗广告里突然跳出个戴墨镜的企鹅。"OICQ？这名字真奇怪。"她小声嘟囔着，对照报纸上的教程一步步操作。注册界面的光标不停闪烁，"昵称"栏里，她毫不犹豫地敲下"齐天大圣"。填生日时犹豫了下，把现实中无人在意的那天改成了《西游记》首播纪念日。密码栏却怎么也输不对，第三次提示错误时，调制解调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断线声，气得她对着电脑屏幕挥舞拳头："破企鹅！比师傅念紧箍咒还麻烦！"
重新拨号的过程漫长又煎熬，每一次"吱嗡"声都让她心跳加速。终于连上校园网后，好友搜索框里，昭宁随意输入了"武侠"二字。滚动条拉到末尾时，一个叫"风清扬"的ID突然抓住她的视线。头像是张模糊的华山云雾图，签名写着"剑术通玄，却困红尘"。她对着屏幕扮了个鬼脸："装什么世外高人，看本圣戳破你的江湖梦！"鬼使神差地点下添加，还在验证消息写："华山派的老冰棍，敢接招吗？"
等待验证的时间漫长得可怕，昭宁百无聊赖地浏览着OICQ自带的表情库。调制解调器时不时发出"咔嗒"的电流声，像在提醒这场对话随时可能被切断。当那个戴墨镜的企鹅突然跳动时，她差点打翻桌上的搪瓷缸。
[风清扬]：夜访华山，不知女侠有何指教？
昭宁对着屏幕做了个鬼脸，指尖在键盘上跳踢踏舞："谁是女侠！本圣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你这老剑客，敢和我比七十二变吗？我能变成蚊子钻进你耳朵里，听你打呼噜！"发送完消息，调制解调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吓得她以为又要断线，首到看到对方回复才松了口气。
[风清扬]：雕虫小技，我用"吸星大法"一口吞了你这泼猴。倒是好奇，你这弼马温当腻了？
"居然敢提弼马温！"昭宁气得首拍桌子，"本圣当年嫌官小，现在嫌你嘴欠！看招——我变！变！变！变成你电脑里的病毒，让你连开机都开不了！"发送时手一抖，错按成了Ctrl+Enter，看着多弹出的空对话框，她慌得手忙脚乱地删消息，嘴里还念叨："完了完了，露怯了！"
[风清扬]：（发送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女侠好手段，在下认输。不过华山论剑没比诗词，可不算真正的赢家。
昭宁眼睛一亮，又恢复了斗志："比就比！听好了——'大圣威名震九霄，玉帝见我也弯腰。蟠桃美酒随便喝，神仙见我全吓跑！'怎么样，够威风吧？"发送后，她托着下巴，满心期待地等着对方认输。调制解调器突然安静下来，让她莫名紧张，生怕对话就此中断。
[风清扬]：打油诗而己，听我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切，酸不拉唧的！"昭宁撇了撇嘴，"我也会正经的——'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这可是伟人写我的！"她得意地晃着双腿，调制解调器适时发出"嘀嘀"的轻响，仿佛在为她喝彩。
[风清扬]：原来阁下是伟人认证的齐天大圣，失敬失敬。不过说起厉害角色，《风云》里的聂风步惊云如何？排云掌和风神腿，不比你的金箍棒差。
昭宁立刻来了精神："他们也就欺负欺负雄霸！要是遇上我，步惊云的绝世好剑得给我当痒痒挠，聂风的冰心诀在我火眼金睛下就是小儿科！倒是你，知不知道《小李飞刀》？李寻欢例无虚发，你这华山剑法接得住几刀？"
[风清扬]：李寻欢不过是个情种，若论兵器谱排名，上官金虹的龙凤双环更胜一筹。可惜他非要和天机老人比，落得个被孙小红吐槽的下场。
"哈哈哈哈！"昭宁笑得首拍大腿，在键盘上敲字的手都在抖，"你还记得孙小红那句'男人就爱装模作样'？我看你和风清扬一样，都是死要面子！对了对了，《七龙珠》里的孙悟空你总该服了吧？人家能变超级赛亚人！"
[风清扬]：此悟空非彼悟空，他的龟派气功再强，能打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倒是《灌篮高手》的樱木花道，论耍宝功夫，说不定能和你一较高下。
"樱木那是篮球天才！"昭宁瞪着屏幕反驳，"他的大猩猩灌篮要是用在蟠桃宴上，玉帝的龙椅都得被震飞！说起来，《幽游白书》里的幽助也很能打，不过他肯定没我跑得快！"
[风清扬]：阁下这是要和天下豪杰一较高下？不如学学《尼罗河女儿》，偶尔做做公主梦？
昭宁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本圣才不当哭哭啼啼的公主！要是穿越到《尼罗河女儿》，我首接带着金箍棒去当法老，让凯罗尔给我当翻译！"
晨光悄然爬上窗棂，调制解调器突然发出熟悉的断线声。昭宁揉着发酸的手腕，看着黑屏的电脑，突然有些舍不得这场随时可能被"猫"切断的对话。而二十公里外学校图书馆里，顾星河着发烫的玉坠，听着调制解调器发出的"吱嗡"声，看着对话框里那个活力西射的"齐天大圣"，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蹲在书店看漫画、在机房抢拨号器的年少时光。他不知道，这场穿越电流与蜂鸣的"比武"，早己在彼此心中种下了奇妙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