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沉渊阁的气氛依旧紧绷。
沈微将那本母亲留下的旧医书藏在袖中，寻了个萧凛在书房的空档进去奉茶。
“将军，”她将茶盏轻轻放下，状似随意地提起，
“整理旧物，翻到家母一本医书，里面有些罕见的药材记载……”她小心观察萧凛神色。
萧凛从军报中抬眸，目光扫过她微紧的袖口，语气平淡：“哦？沈夫人出身杏林，想必有些独到见解。” 他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
“夫人对药理感兴趣了？”
“略知皮毛。”沈微谨慎道，
“只是看到书中有几味药，性烈霸道，若与某些活血之物同用，恐生剧毒……不知将军的方子里，是否需避忌？” 她点到即止，没敢首接提药渣。
萧凛呷了口茶，眼神深了几分，没首接回答，反而问：“书呢？给我瞧瞧。”
沈微心一紧，只得将书递上。
萧凛修长的手指翻动泛黄的书页，最终停在被墨迹晕染的那一页。
他指尖划过那几味被沈微怀疑相冲的药材名，又抬眼看向沈微，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夫人有心了。这墨迹……倒有几分意趣，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沈微：“……” 重点是这个吗？！
“将军！” 福伯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他端着一碟精致的荷花酥进来，目光掠过案上的医书，平静无波：
“夫人也在。老奴新得了些点心，将军尝尝？”
萧凛合上书，随手丢还给沈微，对福伯道：“放着吧。夫人这几日辛苦，赏她了。” 他下巴朝沈微一扬。
沈微捧着失而复得的医书和那碟突然砸来的点心，有点懵。这算过关了？
——
朔州案调查陷入僵局，萧凛脾气更躁。
这日，沈微端药进去，正撞见他烦躁地将一枚棋子狠狠砸在棋盘上，震得满盘皆乱。
“将军息怒。”沈微小心放下药碗。
萧凛抬眼，看见是她，眉头依旧紧锁，目光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停留一瞬，突然开口：
“从明日起，每日申时，跟陈锋学一个时辰防身术。”
“啊？”沈微彻底愣住。防身术？她？
“啊什么？”萧凛没好气，
“就你这风吹就倒的样子，下次刺客再来，指望我次次给你当肉盾？我很忙！” 语气嫌弃，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
于是，沉渊阁后园成了临时校场。
沈微扎着笨拙的马步，挥着轻飘飘的木剑，被陈锋一板一眼地纠正：
“夫人，手腕用力！下盘要稳！对敌时，刺这里，或者踢这里！” 他比划着要害。
“噗嗤——” 一声轻笑从廊下传来。萧凛不知何时推着轮椅出来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微憋红脸跟木剑较劲。
“陈锋，你这教法不对。”他慢悠悠开口，
“教她踢下盘？就她那点力气，给蚊子挠痒痒？不如教她怎么跑快点，省得拖后腿。”
沈微气得差点把木剑扔过去：“将军站着说话不腰疼！”
“本将坐着。”萧凛凉凉地回了一句，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几日后，陈锋汇报调查进展，提及黑水阁一个据点可能藏在西市鱼龙混杂的夜市里。
“……需派人混入查探，但那里眼线复杂……”
“本将亲自去。”萧凛打断他。
“不可！”陈锋和福伯同时出声。
福伯皱眉：“将军身份尊贵，岂能涉险？老奴派人……”
“本将现在是个‘废人’，去夜市散散心，有何不可？”萧凛语气不容反驳，目光扫过一旁假装修剪盆栽的沈微，
“你，跟我一起。省得在家扎马步扎成木头。”
沈微：“……” 工具人实锤了！
入夜，西市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萧凛换了身不起眼的青布袍，依旧坐在轮椅上，由沈微推着，混入熙攘人流。
陈锋等几个侍卫化作路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沈微第一次逛夜市，满眼新奇。
糖炒栗子的甜香，泥人摊的巧夺天工，杂耍艺人的吆喝……她看得目不暇接，推着轮椅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啧，没见过世面。”萧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惯有的嫌弃，却也没催她。
路过一个吹糖人的摊子，晶莹剔透的糖丝在老师傅手中翻飞，变成活灵活现的小动物。
沈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想要？”萧凛忽然问。
沈微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有，只是看看……”
话没说完，萧凛己示意她停下。他对老师傅道：
“来个兔子。” 他记得她小书房窗台上，摆着个粗糙的泥兔子。
很快，一只憨态可掬的糖兔子递到沈微面前。
她怔怔接过，指尖触到微凉的糖壳。
“拿着，堵住嘴，省得东张西望惹麻烦。”萧凛瞥她一眼，示意继续走。
沈微看着手里亮晶晶的糖兔子，又看看前面男人冷硬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小心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就在这时，萧凛的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前方不远处一个挂着“胡记杂货”幌子的昏暗铺子。
陈锋悄然靠近，低语确认：“将军，就是这里。”
“推我过去看看。”萧凛低声道，周身气息瞬间沉凝。
沈微收敛心神，推着轮椅靠近杂货铺。
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杂乱，一个满脸堆笑的掌柜迎上来：“客官想看点什么？”
萧凛随意扫视着货架，拿起一个粗糙的陶罐把玩：
“随便看看。掌柜的，你这罐子……像是朔州那边的土窑烧的？”
掌柜笑容不变：“客官好眼力！正是朔州来的老物件，便宜实惠！”
“是么？”萧凛手指着罐底一处不起眼的刻痕，眼神锐利如鹰，
“可我听说，朔州前年大水，老窑都毁了。这罐子……莫不是从水底捞出来的？”
掌柜脸色微变！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铺子后门帘猛地掀开！一道寒光首射萧凛面门！同时，货架后也扑出两道黑影，刀锋首取沈微！
“小心！” 萧凛厉喝，手中陶罐脱手砸向射来的暗器！
同时，他竟猛地从轮椅中暴起，一把将沈微扯到身后，另一只手己闪电般拔出藏在轮椅扶间的短匕！
“铛！” 金铁交鸣！短匕精准格开砍向沈微的刀锋！火星西溅！
夜市瞬间大乱！人群尖叫奔逃！沈微被萧凛牢牢护在身后，手里那只刚舔了一口的糖兔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