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篝火终究没能再旺起来。几块焦黑的木炭吐出最后几点苟延残喘的火星，不甘地湮灭在冰冷的灰烬里。浓稠的黑暗重新涌上，吞噬了那点可怜的光明，也吞噬了鬼手枯槁的身影。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霉味、血腥和一丝极淡的、如同铜锈般的冰冷气息，证明他曾存在过。
沈骸蜷在冰冷的稻草堆上，黑暗中睁着布满血丝的眼。胸口伤处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锯齿，丹田的隐痛则是深埋的毒针，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鬼手临走前那句嘶哑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心头：
“玄鸟卫……沾了赤鬼漆……便是祸端……避不开……”
避不开。
三个字，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宿命感，狠狠砸在沈骸早己千疮百孔的执念上。
玄鸟卫。
这个曾经在濒死记忆中代表着唯一救赎、十年间成为心底最后一点光亮的符号，如今却被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污和背叛的阴霾。那个腰悬玄鸟令牌的刀客，毫不犹豫地将刀锋刺向他的心脏。而疤脸巨汉，同样是赌坊后门走出，与玄鸟卫同进同退。
他们是仇人？还是……他们内部，早己被那诡异的“赤鬼漆”所侵蚀？如同鬼手所言，沾了便是祸端？
巨大的困惑和冰冷的愤怒撕扯着他。他想起十年前那双将他从魔爪下拖出的手，那模糊却坚定的背影，那腰间一闪而逝的玄鸟抓盾令牌……那难道也是假的？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让他这条漏网之鱼活着，只为在今日亲手碾死？
还是说……救他的那人，早己不在？令牌易主，组织变质？如同这破庙的神像，金身剥落，泥胎腐朽？
“嗬……”一声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喘息从他喉咙里挤出。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对抗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混乱和剧痛。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就算前方是更深的阴谋，是更血腥的背叛，他也必须爬出去，亲眼看看！他要弄明白，这玄鸟卫，到底是救命的稻草，还是索命的绞索！还有那“赤鬼漆”，那心口刻着咒文骨片的魔头……这一切的源头！
求生的本能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灼烫着他残破的躯体。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试图坐起。每一次发力，胸口伤处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全身。
“呃啊……”剧痛让他脱力，重重跌回冰冷的稻草堆，激起一片腐朽的尘埃。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了他因痛苦而格外敏锐的神经。
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是“尸语心经”失控后残留的、对死亡气息病态的敏感。
源头，就在破庙外不远处。
一种浓烈的、新鲜的、带着极度恐惧和绝望的死亡气息！如同刚刚熄灭的烛火，余温尚存，怨念未散！
紧接着，是活人的动静。
脚步声。不止一个。沉重，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属于市井底层特有的疲惫和麻木。还有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低声交谈，被夜风吹得断断续续飘进来。
“……真晦气……怎么死这儿了？”
“像是……饿死的吧？这年头……”
“不像……你看他脖子……那颜色……吓人……”
“别管了！快抬走！天亮了更麻烦！扔城外乱葬岗……”
抬尸人！处理无名尸的！
